虞沧、景非泽,是当初加封时目睹羽霖云神殒的亲历者——他们大概比谁都想彻底灭除赤拓,而不是一年又一年地镇压。
景非容脸上毫无半分讶异,只说:“赤拓已成形,无法估量它的魔道,若将其释放,稍有不慎便会波及六界,胜算太小了。”
楚雁川点头:“我们只是在赌。”
景非容转过头盯着他:“帝君这样的神尊,何时竟会用苍生来做赌注了?”
“殿下在幻境中应该看到了,当时你已有半条龙脉落入封印,而后被斩断,你才得救。”楚雁川缓缓道,“后来霖云身殒封印,但虞沧在神凤的元神被燃尽之前斩灭了焚神焰,我又祭了修为入印,所以——”
楚雁川顿了顿,道:“所以,在那半条龙脉上,依附着一魂一魄,是霖云的。”
景非容不可置信地猛然睁大了眼睛——他想起自己进入封印结界后在泪眼朦胧中所见的那缕蓝光,又响起自己陷入混沌时听见羽霖云叫自己的名字。
他只觉胸腔滞了一瞬,随后心头狂跳,张口时声音都沙哑:“父尊他……”
楚雁川轻轻点头:“殿下是玄龙独胎,半条龙脉术量无度,能在封印中安存千万年,霖云的一魂一魄附着在上,安稳至今。”
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景非容半晌才问:“父王知道吗?”
楚雁川摇头。
“帝君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六千年前,我进入封印结界中检查时偶然发现的。”
六千年……景非容不知道楚雁川是怀着何种心情年复一年地耗费修为固守封印,而那封印中,囚困着他挚友的一魂一魄。就像景非容不知道那些寂寥的日日夜夜里,楚雁川站在枯泽之境外,望着封印时,心里都在想什么。
那么多苦,那么多痛,那么多内疚与无奈,楚雁川是如何咽下的。
景非容抬手遮住双眼,掌心一片湿热,他听到楚雁川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只是摇摇头,无法开口。
许久,景非容突然说:“我不会跟你和离。”
楚雁川怔了怔,景非容放下手,眼泪将睫毛都沾得湿透,他颤声重复道:“我不答应和离。”
眼泪一流便停不住,景非容永远不会问楚雁川,图腾带来的反噬到底会投在谁身上,因为他已经有答案了——在楚雁川方才出手将自己从封印结界中带出来之后,他捏诀关闭了结界,景非容清楚地看到,楚雁川的手心还残留着一圈图腾,颜色不是深蓝,而是骇人的猩红。
楚雁川其实从没有骗过他——我不希望殿下受伤,若有能保你万全的方法,我会不遗余力。
七千多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就算他们的亲事是一场骗局又怎样,就算楚雁川不喜欢他又怎样,景非容无比确定,他注定是要爱上楚雁川的,楚雁川便是他的道,无论自己怎么躲怎么扛,也必然要受这场骗、犯这个傻不可,并且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我不要跟你和离。”景非容第三次说了这句话,他擦了擦眼睛,没有用,眼泪还是不断地在往下滚。景非容哭着说,“我们一起把父尊的魂魄救出来,把赤拓彻底除灭。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不管帝君你喜不喜欢我,都要待在我身边。我们是风风光光成了亲的,只要我不同意和离,你永远是我的神侣。”
他们确实是风风光光成了亲的,只是大婚那日,景非容怄着气不愿出面迎亲,他们都没能喝上一杯合卺酒。
楚雁川看着景非容,伸手,用指腹替他抹去了脸上的泪,然后他微微抬头,在景非容的唇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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