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所幸后来父亲请到了花谷贺神医,才将她一身病症压下去,靠着续命的药吊到了及笄的年纪。”
“她平日里看着和旁人无异,但内里脆弱如纸,所以无论她要做什么,想要什么,我们都尽可能满足她。”
“她十六年来,不能顺遂之事屈指可数。”
卫鸣顿了顿,声音骤然低了下去,“你可知,三年前我父亲为何执意要为她定亲?”
谢明翊面色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起因,正是皇帝选秀。”
卫鸣闭了闭眼,用力攥了下拳头,指节用力得发白。
他沉声道:“你名义上的父皇,想将我的小妹纳入后宫,父亲逼不得已,只能想办法为她择亲。”
谢明翊拽着缰绳的手骤然一紧,倏地抬起眼,与卫鸣四目相对。
卫鸣咬着牙,继续说下去,“这些事,婵婵都不知。她不想成亲,以为自毁名声就能躲避逼婚,只可惜这等笨拙的法子在圣意面前毫无作用。”
谢明翊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沉默不语,只是他勒着缰绳的手指又紧了紧,勒得马儿发出不安的嘶鸣声。
“昔年她对你假意纠缠,非她不知廉耻,而是……”卫鸣回想着三年前不经意时所见的一幕,唇边漫出一丝苦笑,硬生生掐断了喉咙里的话。
他眼里浮起淡淡痛楚,从牙缝里挤出了沉甸甸的一句话。
“沈奕,你可知,三年前她就在睡梦中念过你的名字?”
黢黑深夜里,寂静的府门前,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忽地响起一声轻咳,又一声。
谢明翊抬袖压在唇边,慢慢揩拭去唇边溢出的一丝血迹,望着黑夜里晃动的烛光,漆眸深若寒潭。
半晌,谢明翊才抬起手掌压了压胸膛,声音沙哑地问:“说完了?”
卫鸣望着谢明翊指腹残留的一抹红,煞是刺眼。
他抿了抿唇,忍下心里复杂的情绪,最后说道:“婵婵实则是个极有主见的,她既执念钟意你,我亦不会再让她伤心。望你不要辜负她,更不要叫她难过落泪。”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卫鸣果断转过身,往回走去。
还未走出三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
“启晟知道了。”
卫鸣猛地停下脚步,胸腔里心跳骤然加快。
谢启晟,他当然熟悉这个名字。
卫鸣仓促回首时,只见谢明翊已经翻身上马,策马朝着夜色中行去,很快与黑夜彻底融为一体。
卫鸣回了太守府里,听见卫姝瑶已经睡下,转身朝着卫蒙的屋里走去。
卫蒙正坐在案桌边对着一桌子饭菜眉头紧锁,毫无食欲。
见卫鸣回来,卫蒙招手让他坐下,叹了口气,“你说,怎就这般冤孽呢,早年她看上穷小子说要下嫁,给我气得不轻,而今不想她入宫,偏还要自己飞蛾扑火撞进去……”
卫鸣在桌边坐下,神色顿了顿,才开口说道:“事已至此,父亲只能放宽心。婵婵一旦下了决心,一味干涉她反而适得其反。何况,太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卫蒙察觉到长子似乎不像他这么焦虑,诧异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瞒着老子?”
卫鸣拿了筷子夹菜,淡淡道:“是啊。”
不等卫蒙恼怒开口,卫鸣又说:“我比您也不过早知道了几十日,当时在曲州婵婵一度病危,我看太子带她去治病,才得以知晓。”
“什么?”
卫蒙皱着眉,又为乖女心疼,又是惊愕,急道:“你老实交代!”
卫鸣搁了筷子,迟了一瞬,三言两语将曲州的事说了,只是略去了所有不愉快的细节。
话落,卫蒙眉头锁得更紧了,如何也想不出那小子会为女儿放血做药引的情形来,更不敢去想女儿和他两情相悦的细节。
“他对婵婵,当真无话可说?”
他犹豫着问。
卫鸣抬起眼,神情严肃道:“是,他给她遍寻名医,整日守着她,又带她去散心,还给她买马蹄糕,哄着她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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