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会思考一个问题:我妈和我奶奶对待生存的方式,到底谁的更理性?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我竟然发现,这个问题如此神奇地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关于生命,关于生存。
“我终于明白,如果没有我妈的执念,我早已不存于世。”我笑着回忆我出生前后的点点滴滴,对曾知薇说道,“如果不是我妈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我的命,我的生命大约在我小时候就已经戛然而止了吧?我妈的一生,是向死求生不断挣扎着的一生。她想活,她想有质量地活,她自己挣扎着去实现这个目标,也让我渐渐懂得了,我们的人生应该有价值、有尊严,不能随意躺平。”
“这么说来,你觉得你奶奶的选择比较消极?”曾知薇试探性地问道。
“我奶奶不是消极,而是豁达。”我笑着继续说道,“现在很多人看不透的事,我奶奶看透了。我奶奶的一生,一直很积极。她不断在牺牲她自己,用自己所有的爱,抚育她的孩子们成长。唯独可惜的是,她的孩子们常常习惯了她的牺牲。”
“那你奶奶有些不值。”曾知薇笑着说道。
“不,在农村的环境中,我奶奶的一生付出和牺牲,赢得了子女有限的回报,那些回报与我奶奶的付出相比,几乎就是萤光比皓月。”我叹了一口气,“但是,如果和周围其他老人所得到的相比,又是皓月对星光的璀璨。在世人的眼中,我奶奶的孩子们都是大孝子。在我们村里,我奶奶也确实算是被子孙后代尊敬着、爱戴着走完了她的一生。”
“那你奶奶也很值得啊。”曾知薇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叹了一口气,“可惜,如果当时我家里有医生,或者有人懂得穿堂风对人体侵蚀的可怕,我奶奶就不会病痛缠身,痛苦死去。”
“那时候有几个人懂呢?”曾知薇笑了,“医生恐怕都不懂。”
“是啊,在农村,很多医生大约都不知道,原来我小时候常常生病,我奶奶被风湿纠缠半生,竟然与穿堂风有莫大的关系。”我叹了又叹,“我倒是小学三年级就因为我妈的奋进,将我带离了那个致病的环境,但我奶奶一辈子基本上在那个环境里未能觉察,以至于她的病痛,我直到我妈生病后让我陷入同样的痛楚中,我才慢慢反思,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曾知薇沉默了:“所以,你懂了什么?”
“关键不是我懂了什么,而是我奶奶因为痛苦悟了。”我惨然一笑,不想再继续说无知造成的各种伤痛,因为无知造成的伤痛到处可见,并不只是我奶奶一个在面对和承受。即使我现在很清楚地认识着这一切,同样在不得不面对和承受——明明知道什么更好,但我同样无法做到那么多。
我没有继续让曾知薇问,而是直接继续说道:“我奶奶悟了一件事,人没有必要挣扎着求生,死,在孩子们已经长大之后,未必不是更好的选择。我大学回家的时候,她说她想死。我不舍。但她真的就在那一年坦然地自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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