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杰克·伦敦
那个男人掉进小溪,扭伤了脚踝。
他叫唤他的朋友:“喂,等我一下,比尔,我扭伤了脚。”
无人应答,比尔已经消失在潮湿的雾气里。尽管还只是8月份,在午后惨淡的阳光下,加拿大的荒原显得无比的孤寂和荒凉。阴沉的天空笼罩着大地:低矮的山峦,没有树木,漫山荒芜,男人周身顿时弥漫着无边的恐惧。
“比尔!”他又叫道,“比尔!”依然没人应答。
男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浑身颤抖。他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找到落入水里的枪,就慢慢地挪动脚步。子弹已经用完,枪也没什么用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扔掉。
为了减轻右脚踝的压力,他把背包挪到了左肩,然后匆匆爬上了一座小山丘,他从那儿看到了一个山谷,空阔却沉闷。
山谷的底部松软而潮湿。他接着赶路,想沿着踪迹追上同伴。
虽然孤身一人,但他并没有迷路,他知道,再走远点,就能找到路了。沿着那条路到了河边,就可以找到被石头压着的木船。掀开木船,下面有一个地窖,里面有装空枪膛的弹药、钓竿、绳索,还有一张小网。那里还有为数不多的面粉、熏肉和蚕豆——大部分已被他们在来北方寻金的路上吃掉了。
比尔一定会在那里等他!他想,他们可以沿河道划船,到达那个温暖而又有足够食物的寓所——哈得孙海湾公司的一个驻扎点。
他边想边缓慢前行,接着又想,可能比尔已经把他抛弃了。整整两天,男人颗粒未进,快要饿死了,这使他更加恐惧。途中,他时不时地停住脚步,吃些野果子,但这些大多是苦味的籽粒。饥饿感无时无刻不在增强。
太阳已经下山了。突然,一块突出的大石头把他绊倒,他一动不动的躺着,很久没有起来。后来,他取下背包,挣扎着坐起来。天空还有些亮光,借着暗淡的暮色,他去采些青苔,采了一大堆后,便生火烧了一小壶水。
他打开背包,开始数火柴,还有67支。他仔仔细细地数了三遍,确定后分三个小包,用油纸包好,一包放在他的空烟袋里,另一包塞进帽子里,第三包则放进贴胸的衬衣口里。他怕万一再掉进水了,所有的都弄湿就不能用了。
他烘干鞋袜,湿的鹿皮靴都破成碎块了,袜子也磨出了好几个洞,脚踝肿得跟膝盖一样大。他从毯子上撕下一块布条,紧紧地绑住脚踝,又撕下几条缠在脚上做靴衬。他浑身冰冷,担心不已,看样子要下雪和霜冻了。水煮开后,他喝了些,又把手表上好发条,便钻进毯子里,沉沉地睡过去了。
醒来时已六点钟了,他仰面躺着,凝视着灰沉沉的天空,感到异常饥饿。他撑着手肘翻了翻身,这时一阵强烈的鼻息声吹进耳畔——一只大鹿正惊奇地盯着他。这家伙离他不超过50英尺,他立即想到火烤鹿肉了。他端起空枪,瞄准,扣动板机。鹿对着空枪的击发声哼着鼻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人一边大声咒骂着,一面挣扎着站起来。他慢慢地卷起背包,看着背包里的鹿皮袋子,这是额外的负担了,他开始考虑着这东西现在还有没有用,但是,他还是把它卷了起来,带着它继续出发了。
脚踝椎心般地疼痛,但饥饿感更令他无法忍受和万分恐惧。不久,他又来到了个小山谷,几只小鸟拍着翅膀“嘎……嘎……嘎……,”叫着飞走了。他扔了几块石头,但没打中一只。他把背包放在地上,开始像只猫一样潜伏着接近小鸟。
尖尖的石头划破了他的裤腿,擦破了膝盖,流出血来,但他饿得太厉害,以至于都感觉不到疼痛。他咒骂着飞鸟,模仿着飞鸟的叫声怪叫了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了,他来到一个峡谷,那儿有更丰富的猎物。一群鹿足有二十多只在步枪射程之内经过,他知道要去追它们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看到一只狐狸嘴里衔着一只鸟。他大声吆喝,想吓唬狐狸把鸟扔下,结果狐狸被吓跑了,却没有把鸟扔下。
他非常疲倦,时常想休息——想躺下来睡觉,但饥饿迫使他不得不前进。他在小池塘里找青蛙,用指甲挖泥土找蚯蚓,虽然他知道在遥远的北方既不会有青蛙也不会有蚯蚓。
他在一个地方沿小溪走,想找到鱼。在一个小水洼,他发现了一条小鱼。他把手臂伸进水里,水深到了肩胛,但是,鱼儿却游走了。接着他用两只手去抓,把水底的污泥都搅上来了。在慌乱中,他掉进了齐腰深的水里。因为看不见鱼,他只得等待池水澄清。
当他再次试图捕捞时,水又被搅浑了,于是他用小铁桶开始舀水。起先,他很用力地舀,有些水又流了回去。后来,尽管他的心在胸中激动得怦怦跳,手也在发抖,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舀。半个小时后,水终于差不多舀干了。但还是没有鱼,它已经从石缝溜到另一个大池塘里去了。
白忙一场!他在湿地上坐下来,开始啜泣起来,渐渐地发出了绝望的哭声。
他生了一堆火取暖,又喝了些热水。毯子又冷又湿,脚踝还是疼得厉害,但饥饿依旧让他最难以忍受。他试着睡着了,但还是梦见了食物,很多丰盛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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