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32章 池塘回旋曲 2（第1页）

S瞧，那边一团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它们懒洋洋地趴在池塘边的烂泥和水草上，随水波摆动，很像是从毛线团里抽出来的一样。一定是哪位牧羊女手中编织着毛线袜，由于对自己的工作不甚满意，就把它拆开来随手堆在这里。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俯下身来，想要捞取一些线状物仔细看看。可是那些东西抓在手里滑溜溜的，我好不容易才拿起了一些，弄得满手黏黏的，原来它们并不是毛线。我拿着那团东西往阳光底下凑着看，忽然有几段线状物断开了，从里面滚出一些黑色的小珠子，后面还拖了一条宽尾巴。啊，原来是一些还没完全孵化的小蝌蚪。

在池塘边上我还发现了另外的一些好玩生物。有一种黑色的小虫子老是在水面上打转，光滑的背甲在阳光下闪着光。可是它们都很警觉。每当我要伸手去捉它们时，它们就敏捷地一闪而逝。我想捉几只这种虫子回家养在大碗里，可是总不能成功。

池水的深处生长着一丛一丛的水草，绿绿的，十分茂盛。我想这水草下面一定藏着不知名的生物，就拨开它们翻找。然而只要我轻轻一碰，水草里就会有一串的气泡冒出来，然后上升到水面，形成一个大的水泡。这种景象让我更加起劲。我继续向下翻找。在水草的底部，我发现了一些像扁豆一样的贝壳类动物，还有一些长着羽冠的小虫，它们摆动着裙子一样的鳍，肚子朝天地躺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这个水底世界奇妙极了，让我禁不住浮想联翩。

池塘的水改道流入附近的田地，那儿长着几棵赤杨。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大的惊喜：那是一只巨大的圣甲虫，几乎像小核桃一样大小，而且全身是一种奇妙的蓝色。那种色彩让我想起了天堂的景象。天使们的衣裳也一定是那么华丽迷人。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它，把它放到一只蜗牛的空壳里，还用叶子包上。在家里有空的时候，我都会把它拿出来悉心观赏。

池塘的水是从岩缝间淌出的泉水汇聚起来的，使得这里的水源清洁而又凉爽。泉水先是流到一个小小的石槽里，然后汇成一条小溪，像一条小瀑布那样流溢出来。我忽然想到可以为这个小瀑布建造一个小水车。于是我捡来两段麦秆，把它们在一个轴心上交叉起来，然后用两个小石块支着它，不一会儿，小水车就完工了。我看着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可惜身边却没有小伙伴让我好好炫耀一番，于是我就把小鸭们赶来，让它们分享我的战果。

当我玩厌了水车，我发现小水潭周围有一些零散的石头，这燃起了我想要建造一座拦水坝的热情。我到处挑拣合适的石头，就在石头准备得差不多时，我忽然看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这使我再也无法专心建造我的水坝，转而跑去探个究竟。

那是一块体积较大的石头。当我把它从草丛中翻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它的背面有一个鸭蛋大的洞，每当我转动它时，里面就折射出耀眼的五彩光芒，好像是教堂里玲珑剔透的枝形吊灯发出的光，又好像是无数闪亮的碎钻。多么璀璨的光芒啊，这令我想起传说中火龙的宝藏。孩提时代，在夏夜的打谷场上，我们曾躺在干草堆上听大人们讲过龙王宝藏的故事。火龙是地下宝藏的看守者，它们看管着数不清的金子、宝石和珍珠。国王的王冠和王妃的项链也在其中。难道这块石头里面埋藏着传说中的珍宝吗？我兴冲冲地把石块敲碎，从里面发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像是我妈妈戒指上镶嵌的那种。

我立刻来了精神，想要在水潭边找到更多这样的宝石。我敲碎了许多石头，搜集到了很多那样闪闪发光的碎钻。这些可都是神龙的宝藏啊，现在它慷慨地把它们送给了我。还不止是这些。我在静静流淌的溪水底部发现了一些金光闪闪的细沙。难道它也把黄金送给了我吗？那么多闪闪发光的小颗粒，把它们聚集起来，足够铸成一个金路易呢！要是爸爸妈妈知道我发现了这样的宝藏，不知到有多高兴！我抓起一把细沙，可是发现它们实在太微小，难以收集起来。我叹了口气，只好放弃了这个工作。还是等以后我长大了，把这座山给炸开，从里面开采更大的宝石吧。

我继续敲开石头。这次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石头里面藏着的不是宝石，而是一条小虫！它有着螺旋形的身体，像是潮湿的天气里到处乱爬的扁蜗牛。它爬动的时候，身体上一节一节的棱疤便鼓起来，显得很强壮。这到底是一种贝壳类动物还是其他的什么？我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石头里。我把它连同藏身的石块一起，和刚才发现的宝石以及蓝甲虫一样，装进了口袋里。

等到回家的时候，我的口袋里已经装得满满的了。小鸭子们也已经吃饱喝足。我赶着小鸭子在薄暮中往家走去。

由于口袋里的宝藏带来的兴奋劲，我忘记了粗糙石板路对脚底板的酷刑，小鸭子们似乎也分外欢快。

走进家门的时候，我还在为口袋里的财宝沾沾自喜。然而一进家门，父亲的怒吼就把我的美梦敲醒了：“这是个坏小子！看看你都捡了些什么破烂玩意！把衣服都给撑破了！赶紧给我扔掉！”的确，我口袋里的石头快把衣服给撑破了。

我吓坏了。赶忙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扔了。母亲也在一边叹气。“孩子啊，你太贪玩了。要是你带回来一把青草，还可以喂喂兔子，但是你带回来的却是些没用的东西，还把衣服给弄坏了。愚蠢的孩子，你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住了吧？”

为生计操劳的父母心思已被生活的困苦全然占据，他们无法理解那些宝物对我的意义。不错。我的确被某种东西给迷住了，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对我施法的正是大自然。后来我知道，我那时以为的钻石不过是一种水晶，黄金颗粒不过是云母，它们并不是神龙赐予我的宝贝。然而无论如何，池塘在我眼中的魅力却没有因此减少一分。

按照父母的观念，穷苦的人最好不要超越自己的本分去追求什么知识的快乐。那种研究世界、解释万事因果的工作还是留给那些有福气的人去做。像我们这样的人应该专心田野里的劳作，抵御池塘的诸种诱惑，用心照料自己的小鸭子。

然而，万物中只有人类拥有无比的求知欲，也只有他会千方百计的探求大自然的奥秘。我无法同意父母亲的观点，因此把自己的兴趣一贯地坚持了下来。不管我听到多少合乎情理的告诫，遭受多少哀伤眼神的诘问，我依然深爱着我的池塘。那里已经没有了那群需要人照管的小鸭子，只有燃烧的梦想。人生中不会有两个相同的池塘，然而只要我们遇到它们，就该把握机会，自己为自己做主，追寻内心的梦想。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见过无数的池塘，有些水草更为丰美、资源更为充足。而且随着内心的成熟和经验的增多，我的目标更加明确。我热情地用网兜搜寻里面的各种昆虫、观察它们的巢穴、抓起丝绒般的水藻。池塘给了我诸多的回忆，它们是那么的美妙。然而就以它们带给我的喜悦和眼泪而言，都比不上第一个池塘那样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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