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合上,陈英的嫂子便迫不及待地说:“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陈英下意识看了眼房门,压低声音,“纪绥倒是懂事,不像别人家孩子要求这要求那。”
“再好也不是亲生,你现下肚子里的才是你自己的亲生孩子。”嫂子说:“你和你老公的工资,养两个孩子不是说养不起,但总归没有养一个孩子来的条件好,等月份大些,到生产后的半年,全得靠你老公一个人,刚生下来的孩子要用钱的地方多了。”
陈英摸了摸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动摇,忍不住嘴抱怨,“谁会想到不做试管竟然还怀上了,医生说现在一切都健康。我当时领养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整个福利院里就他长得最好,我想着哪怕是个不听话的,平时看看样子也会消气,谁成想养了一年多,连句妈妈都不肯叫,那个院长还把他说的多懂事,多听话,唉现在想想都后悔,要不是那张脸……”
老旧小区的隔音约等于无,陈英的话语透过门板清晰传入纪绥耳朵。他停笔,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上半年学期结束,过年前,陈英收拾东西,将纪绥送回了福利院。
交办手续的不是院长妈妈,是一个纪绥不认得的年轻女人。
原来住的房间住进去了新的人,宋信,苏琪也在纪绥走后陆续被人领养走,福利院换了一波新的面孔,大部分人纪绥都不认得。
除夕夜,做志愿服务的志愿者送来了各种年货,其中有烟花,数量不多,大家抢着玩。
前院欢歌笑语,后院凄冷无比。
纪绥仰头,后院高墙外人家的三角梅只剩下秃秃的树枝,他没能赶得及在花期回来看。
苏姨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找来,“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去放烟花?”
纪绥不语,慢吞吞吃完饺子,问:“苏姨,院长妈妈去哪里了?”
苏姨眼底闪过悲痛,轻抚纪绥的发顶,“院长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不回来?因为生气我没有说再见吗?”
“院长妈妈怎么会生小绥的气。”苏姨说:“她提前去了一个,我们以后都会去的地方,但一定是一直惦念着你。”
纪绥低垂脑袋,喃喃自语,“不是说好了再见吗?”
出正月,苏姨因为家里出事,辞职回归老家。
纪绥没有家了。
……
一声巨大的惊雷炸响,声音仿佛天塌了个窟窿。
纪绥梦中惊醒。压在腰身上的手臂沉甸甸,驱散寒气,源源不断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
郁泊舟半梦半醒打开床头灯,捞过纪绥,“压到伤口了吗?”
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不刺眼。
纪绥下意识摸摸额角的纱布,“不是。”说完一怔,“谁同意你跟我一起睡,你不应该睡在外面的沙发上吗?”
“沙发太冷了。”郁泊舟含糊,像哄夜啼的小孩,一下一下拍纪绥的后背,嘴里念念有词,“那就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小儿止啼的童谣,郁泊舟念了三遍停下。
纪绥哭笑不得,“你不是不信鬼神。”
“偶尔可以信一下。”
纪绥不置可否,太晚了,也懒得争辩郁泊舟偷摸上床的行为,默默摄取狂风暴雨中的温暖怀抱,甚至没发觉自己无意识的靠拢。
他瞌眼,“不是噩梦。”
郁泊舟:“嗯?”
“是一个美梦。”
毕竟是五岁的记忆,对于院长妈妈的音容样貌,纪绥早已模糊不清,从来没有梦到过过去的事和人。他的心理医生认为是因为纪绥内心抗拒那段痛苦的回忆,没想到居然在今天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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