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那名叫塞缪尔的人鱼实在太小心眼。他就像存心要把自己整昏厥似的,不但只给他加了一层特别薄的气泡,还在整个上升海流里都把他一路狂甩。
所以在稍微恢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后,他才格外诧异,甚至可以用失望来形容:“原来……你每天就来这里……?”
他本以为亚当每天出门是为了推进他A·H的进程,至少也得是个有通讯设备的办公室什么的。但没想到,他居然每天来的都是这里——
一座宽阔的哥特式教堂。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基督徒。”
“准确来说是天主教。”然却没有恼怒,亚当伸手指向不远处一尊大理石雕刻,栩栩如生的塑像,“你看她多美。”
那是圣母玛利亚。她正用一种微垂而怜悯的眼神看着身下的世人,两手在衣襟的褶皱下舒展摊开,似乎真能原谅并拥抱犯下了罪行的一切。
“可天主教不是反对……呃,就是……”或许是悲悯的圣母在看,又或是奏响的管风琴太过庄重,温暖却又肃穆的氛围里,他不好意思再说,“那个,同性……”
“是不是要我把你的头塞进音管里?”但他话音未落就被塞缪尔打断,那张看起来就阴鸷的脸冷冷的,似乎再多一句就要结冰了。
“你太粗鲁了,小塞。”好在他的话却并没让亚当多难堪,他只是淡淡斥责了青年一句,就走到旁边的长椅坐下,合拢两只手,“我要进行祷告了。文,你随便转转,别跑太远。”
然后他便当真闭上眼睛默念了起来。塞缪尔坐在他旁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在这神圣的教堂里都露骨得不知遮掩。
这是个好机会。
文天成想,于是假装走到一侧彩窗前观赏起来,心里想的却是一点点摸到门边趁机逃跑。
但不得不说,即使他心思并不在观赏,眼前的彩窗也实在是太漂亮了。以青、紫、红、黄为主调的光芒透过玻璃洇进来,劈头盖脸地印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身上。他的脸和身体,甚至可以说肉体与灵魂都有一刻被烙上了这样绚丽的色彩。
它是为了隔绝现实,让溺水的祈祷者重新产生对外界的美好假想才如此描绘的吗?
否则他看着这些光芒为何会想到落日,想到救赎,想到一张张曾让他感知到了颜色的笑脸。
不行,他居然,又开始下意识想念了。
于是再不敢多加久留,他小心而缓慢地,终于摸到了门的一角。只是,他刚准备伸手推开,一滴水却不知从何,突然掉在了他的头顶。
水滴啪嗒一下,滴落,消失,却像一根桩似的把他定在了那里。他缓缓回头,却见亚当没动,还在低头虔诚地祈祷着,但塞缪尔。
他虽还坐在长椅里,还坐在亚当边,但他的头却半回,神秘又诡谲地对文天成笑了。
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
识时务者为俊杰,文天成一脚踩破从地面升起的一颗警告用气泡,随后便认真又严肃地走向了门边一排木头制成的亭子间。
“孩子,你有什么要忏悔?”
可一进去,他就被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辨析了下才发现是窗帘,一个老者好像正坐在帘后,正等待着陌生人向他告解。
文天成这才意识到他竟是为了逃避尴尬无意来到了忏悔室。
“那个,我……”
其实本可以直接走的,更何况他其实根本不信教,但不知为何,那道年迈的声音却竟像是流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忍不住,“我好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没事的,孩子,主会宽恕你。”对面的声音很平静,“但你需要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文天成于是犹豫了。
他沉默了很久,但终究却还是:“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了自己的孩子。”
对面不太理解:“人本就应当爱自己的孩子。”
“不是的,这件事可能比您想得还复杂点……”
但说不下去了,再说又能得到什么呢。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