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像兄长一样给随宁盖被子时,随宁就已经没了睡意。
直到他慢慢放下纱帐,窗子传来咔哒开关的响声,她才睁开淡色的双眸,望着朦胧晨色,清醒,冷静。
初升太阳一点点爬上,爬到正中,一个上午便这样过去。
光阴若流水,逝去不再回。
随宁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后院长长一队马车满载,束着锦箱,这是的随宁一部分嫁妆,去殳州有半道要走水路,另一部分嫁妆则走船运。
到处都有人在收拾东西,整个东宫里最闲的人,仿佛就只剩下随宁。
但丫鬟找她有事,却到处找她找不见,最后问人引路,才一路跑去后花园里,找到了人。
桃树花落,繁茂长叶,旁侧整净石板路长直通向长廊,随宁一个人立于桃树旁,寂静无声。
日光照微风起,她肤色白,长发又黑,眼睛生得水润,鼻梁高挺,这张貌美脸蛋就算是放在美人堆里,都出挑得能一眼让人看见。
美人笑矣,引万物成画。
蹙矣,则惹人心怜。
丫鬟都轻轻缓下了步子,太子待随宁如何有目共睹,她会爱慕太子,再正常不过,如今她要远嫁,便再无一人敢提她爱慕的事。
这是会掉脑袋的大事,可对随宁来说,和沉王的这场婚姻,可能反而是一个巨大打击。
丫鬟迟疑走过去,见她手里有个拇指大小的青桃,也不问她来做什么,只上前轻道:“姑娘,相府小姐来了,问姑娘是否得空见上一见。”
随宁偏过头,她眉目如画,轻道:“请到我院子坐坐。”
她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什么大碍,但她是单独待着落过水的,丫鬟犹豫片刻,道:“姑娘一起走吧。”
随宁轻握住手里青桃,暖洋洋日光照着她脸颊,她看着丫鬟开口道:“我只是去表哥书房一趟,让他看看现在的青果,林淑是相府的人,别让她久等。”
相府小姐林淑是随宁闺中好友,关系好到能睡一张床,不得轻怠,丫鬟面露难色,最后还是一步二回头退了下去。
随宁缓缓闭了一下眸,又慢慢睁开,缓步转去太子书房。
太子为人爽直又开朗,和谁都能处得像个朋友,但他处事风格却不像性子散漫疏懒,他心思缜密,向上能冷静应付天子朝臣,向下能和乞丐席地而坐。
如果没有随宁这个表妹总拖他后腿,要他护着,他将是完美的存在——太子前世要是能顾着自己性命,由她死在别人刀下,或许还能保住性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他为她所做的事数不胜数,连一棵桃树都有结果,随宁也想他能因自己受益,无论这一件事是什么。
但随宁才走到角门下,便听到太子和人对话声音传来,她顿住了脚步,依稀听到他们在谈自己出嫁。
他们走过这条长廊,有人说:“此行途径鹿县,或有山匪,来时有群人不知沉王带队乃军中
士兵,曾想强抢沉王车队,后沉王杀了一帮强盗以儆效尤,路上方才消停,但随姑娘嫁妆丰厚,恐怕还会有人不死心。”
随宁微抬起眸,开口说话的官员是个熟人,是随宁从前茶楼里的那个柳恒之。
太子道:“孤和沉王已提前派人沿途查探,护送出行的侍卫亦会加倍,保路途无忧。”
前世随宁堂姐离京时沉王有事先行了一步,路上都没遇事,这一世沉王都在,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但随宁不能说未来之事。
这位柳大人反倒是个多事精,他说:“随姑娘身子有病,心里也有病,这次孤孤单单前去殳州,路上许是会想建京的人,她对太子殿下不一般,太子殿下待她可是也一样?”
角门旁边墙上的爬山虎青翠欲滴,遮着人的身影,太子不知道想了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她现在是我的表妹,日后也是我表妹,永远是我表妹,柳卿是想问什么?”
闲人口里多碎语,说得多了太子又依旧对随宁好,谁都要怀疑几分。
柳恒之没想到自己撞了南墙,连忙把话圆回来,道:“下官只想路上能和随姑娘说些解闷的事,是下官多嘴问错。”
时间在这一瞬间过得很快,又好像慢得能让人意识不到自己要做什么,他们朝前头走廊走去,没再说任何有关随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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