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话,齐茂行刚才的恼羞成怒倒是消下去,只是疑惑道:“你自个想干的事……是什么?”
苏磬音侧过身,看着齐茂行的模样当真只是单纯的不解,并没有丝毫压根不当回事的不屑,犹豫一下,便也当真说出了连她自个都还只是一个模糊影子的念头:“我想去城边偏僻的地方置一所大些的院子,然后,在那等被爹娘弃了,或是遇上灾年,实在活不下去的四五岁孩子里,不论男女,收几个聪慧懂事的,教他们些东西。”
齐茂行安静听着,面上也仍旧只是一派认真。
苏磬音见状,便好似得了鼓励一般,越说越顺利了起来:“我也并不多教,就四五岁到八-九岁这几年里,就是启蒙罢了,祖父教了我许多东西,只是启蒙足足够用的,再往后,若是有天分的,我就送去正经私塾里好好读书,走正经路考功名,若是没有这个天分,就叫去外头学一门谋生的手艺。”
“就像拨盘算账,书画棋唱,花艺、茶道、还有鉴赏刻章什么的…可我都会一些,祖父的书大半都留给我了,我往后都还能再学!总不会误人子弟……”
苏磬音说的既认真又谨慎。
她上辈子的专业,其实就是教育学,当时是家里人替她决定,说是女孩子家家,学这个专业,出来以后,当个老师最稳定。
她自个倒是无所谓,对这个选择称不上喜欢,也称不上不喜欢,家里定了,既然也没什么别的打算,就顺势答应而已。
但是意外身亡,来到这个世界,又被堪称教育家的祖父一日日养大之后,她的心态,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改变了许多。
在祖父的身上,她忽的发觉,教书育人,并不单单只是她之前认为的一桩工作。
就像她与苏老爷子,虽始于祖孙至亲,但在这近十年间,单单这一份默契的师生之情,对他们来说,就已是一份难得的收获与快乐。
尤其对于她,祖父对于她的教导,更是会惠及她日后一生。
也正是因此,在思考和离之后,她还能干什么时,她的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是想做和祖父一样的人。
苏老爷子能从平平无奇的书院教授,一路成为太子太傅,教出门下弟子无数。
她可是祖父毫无保留,从小到大,一手教导出来的,她还有上辈子学习过的,踩在无数前辈上的系统理论!
更别提,祖父那是有教无类,还是要教出功名前程的。
可她却是在那孤儿里挑拣出聪慧懂事,又合她眼缘的来教,并且只是单纯的教导开蒙。
她总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
便是不提她人活一遭,总要干点自个想干的事的志向理想。
只从现实考虑,不说这原本就是好事,不会有什么阻碍,只说她但凡能教出几个有前程,又知道念恩的,往后起来了,便也都是她背后的倚靠。
即便没有,只要她当真有教人之能,这名声传出去,便也一样是她的底气。
那样,她来到这个世界,哪怕只是一股微不足道的清风,也总是留下了什么!
说起这话时,苏磬音的神态,与在府里时,流于表面的温婉贤良之态完全不同,便是与偶尔对他冷嘲热讽时,露出的真实模样也差了许多。
在齐茂行的眼里,面前的苏磬音,整个人都泛着一种奕奕的神采,这光彩明亮且鲜活,只如初春的花,越冬的芽,柔弱稚嫩,却又透着一股无穷的生机,只叫他神色怔愣,吸着他一刻都挪不开眼去。
他方才问苏磬音是否愿意和离,的确是处于补偿照顾的考虑。
在他看来,若是苏磬音能够接受,他日后全心全意,照应她一世,总有机会弥补这三个月来的亏欠,这也是对女子,对妻子,最大的负责。
苏磬音就算不愿意,那也是因为他废了,明面夫人又不知道他这伤毒的内情,就连祖母表妹,对他废前废后,都是天上地上截然不同,更何况是一开始就说了和离的明面夫人?
不过这也正常的很,原就是他不对在前,等到殿下大事已定,他也不必再装废人之后,他还可以再问一遭,主动认错,说不得苏磬音就改了主意呢?
当然,齐茂行也知道,苏磬音虽面上和软,却只是装给旁人看的假象罢了,这三月来,他早已从一次次的冷嘲热讽,丝毫不让里,明白自个的夫人内里是极有脾气的。
也说不得,即便知道了他并非废人,苏磬音也仍旧咽不下这一口气,还是要和离出去。
当然,就算是那样,他当然也不会硬是留人,至多和离之后,私下里照应着些,不叫她被人欺辱了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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