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到前院,远远地便听到余老蔫急吼吼的声音,“万福你个小兔崽子,轻点啊,你你你……,气死我了,滚滚滚,你快给我出去!”
谭沁原本就提心吊胆的,这时更是焦急,小跑着冲进前院,林维桢加快脚步紧随其后,刚拐过回廊,就见郝万福哭丧着脸站在柴房门口。
“万福,这是怎么了?余叔呢?”,谭沁小喘着粗气问道。
郝万福伸手一指柴房,委屈道:“谭姐,我刚搬出几件家伙什,就被我老舅臭骂了一顿,屁股上还挨了一脚,多冤啊”。
余老蔫从门后探出头,道:“踢你轻了,有你这么搬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搬的是铸铁!”
谭沁进了柴房,先是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东西摔坏了,不由得松了口气,笑着道:“余叔,就是些瓶瓶罐罐,不值当骂万福”。
余老蔫似乎余气未消,道:“你甭替他说话,毛手毛脚的就是欠揍”,然后语重心长地又道:“你们啊,都太年轻了,不知道该怎么捯饬这些东西,我跟你们说啊……。算了,一看就知道你们听不进去,还是我自个儿来吧,你们都出去”。
谭沁巴不得有个内行帮忙,马上点头道:“那就麻烦余叔了”。
余老蔫摆摆手道:“你尽管放心,保准给你收拾利索了。万福,去把你万程哥喊回来,天井里的黄泥搁时间长了容易板结,得赶紧打出坯子来”。
郝万福转身一溜烟跑了,余老蔫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道:“我大妹子家的这个大小子,聪明是聪明,就是不踏实”。
林维桢道:“余叔,您的观念也得进步才行啊,现在不是以前了,光靠踏实可成不了才。您老当年不也不踏实吗?”
余老蔫道:“那是没办法,被逼的”,随即点了点头道:“也是,太踏实了就没了闯劲儿,还不得饿死”。
林维桢道:“就是这个理儿!您老肯定听说过一句话,解放思想。说的直白些,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余老蔫咧着嘴笑道:“大学生就是大学生,说话一套一套的,我这个大老粗就是比不上”。
“得,您老别夸我了,你要是让我去和泥修房子,我只会干瞪眼,能说会道也比不上万福。说到底,咱们只是分工不同,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而已”。
余万程回来后,余老蔫交代下去,便转身进了柴房忙活起来。
郝万福技痒难耐,抄起铁锨试了几下,感觉还好,把铁锨往黄泥堆里一插,吹嘘道:“也就这么回事,简单得很”。
谭沁兴致勃勃地上前试试,铁锨嵌在黄泥里,怎么样抽也抽不出来,不由得泄了气,道:“我还以为挺容易的,没想到这么难。算了算了,我还是去买菜做饭吧”。
郝万福道:“谭姐,我想吃鸡肉”。
谭沁笑道:“晓得了”。
谭沁走出老远后,郝万福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谭姐,最好是老母鸡!”
余万程笑骂道:“吃吃吃,活没干就知道吃!”
郝万福没有一点不好意思,道:“万程哥,你去歇着,我来干,省得你说我吃白食。”
余万程笑呵呵地闪到一边,抽了一根烟递给林维桢,自己点着后蹲在地上等着看笑话。
林维桢却知道,和泥不仅是个体力活,更是个技术活。一铁锨黄泥加了水后,得有二十斤重,一般人还真挑不起来,一次两次还行,但要持续干下去可不容易。
果然,郝万福刚开始还干得热火朝天,五分钟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两个胳膊酸得没了知觉。他连自行车厂的活儿都不愿干,更何况这活儿呢!
余万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没掌握用力的技巧,左手应该握着铁锨柄的前面,这是杠杆的支点,向上用力,但幅度不能太大,必须要稳。右手向下用力,得轻巧”。
林维桢不时的点头,问:“万程哥,你怎么没继续读书?”
余万程头也不抬道:“吃都吃不饱,哪有心思读书?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得先紧着他们”。
铁锨在余万程的手中就像根没有重量的木棍,上下翻飞。铁锨将底下的黄泥翻到上面,拍匀,然后周而复始,直到黄泥变得表面光滑。
到这里并不算完,还得在黄泥里掺杂上麦秆,再和活一遍,直到麦秆均匀地分布在黄泥中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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