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别也寻了个位置,与侄子相对坐着,他喝下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棠之,你难道不想除掉我吗?”
“那皇叔你呢?我孤身来到海岛,不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吗?”
殷棠之反问他,长睫抖动,俏皮一笑。
殷秀别凝望他,他这个侄儿仿佛有两幅面孔,多变的很,一时心机深重,一时又坦然直率,叫人捉摸不透。
“那你相信我吗?”
男人答非所问,与他兜起圈子。
“我信皇叔是君子,不会暗算我。”
男人终是无奈一笑,摇了摇头,“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殷棠之摆摆手,叫皇叔不必妄自菲薄,他见惯了尔虞我诈、忘恩负义,殷秀别与那些人相比,当然称得上是君子,紧接着,他双眸慢慢敛起,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双手紧扣扶手,忽然嗤笑一声,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皇叔,你我皆是殷氏子弟,历颂历经六百余年,为何会毫无预兆地开始分崩离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容王阐释自己的想法,他是亲眼见证者,他的亲族兄弟们,像一只只蛊虫一样,被看不见的容器罩住,只能靠互相厮杀,获得一线生机,可惜他们在那一天都死了,只剩下他,浑身浴血从大殿中走出来。
那时,崇阁巍峨的皇宫里,居于正中的主殿,门窗紧闭,殿里几乎聚集了先皇所有的子嗣,这些皇亲贵胄仿佛中邪一般,赤红着双眼觊觎着前方至高无上的宝座,他们狂态毕露,慢慢向上挪去,却没发现有人正站在角落里,等待着时机成熟,便将他们赶尽杀绝。
这是殷棠之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太子殿下的计谋,他们的父皇刚刚驾崩,他便将诸位兄弟召集到一处,言辞里却含糊不清,并没有明说。
有人贿赂近侍打探一二,竟然问出惊天内幕,原来此事与先皇的遗诏有关,有人说,先帝在弥留之际,竟然改换了继承人,另立明君,众王爷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开始蠢蠢欲动。
历颂的新君会是谁呢?是他,还是我?王爷们各怀鬼胎,再不疑有他,纷纷迫不及待地赶到正殿,聆听太子宣布遗诏。
可惜,他们都中了计,那皇位仍是太子殿下的,这位杀伐果断的君王根本不相信兄友弟恭,他放出谣言将他们骗来,准备一网打尽。
太子有两个帮手,一是他的亲弟弟,唯他马首是瞻的殷棠之,他嘱他散布假消息,还演了出兄弟阋墙的戏码,让大家误以为,这六皇子与哥哥不和,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二是待王爷们全部进入后,领兵将正殿围得水泄不通的太傅明吉修。
太子殷丹齐自恃武艺高强,决定亲手了结众兄弟的性命,他玉腰带中藏着软丝剑,一身郁金衮龙服,缓缓从暗处现身,来到赤金盘龙的王座旁,等待第一个胆大妄为之徒。
朦胧日光斜射向青玉砖,可依然照不透角落,殷棠之仍旧躲在阴暗处,耳中蜂鸣作响,恍惚中看着亲哥哥大开杀戒,血色溅满汉白玉栏板,怒吼声,嘶嚎声,回荡在大殿中,倒下的人影越来越多,终于,殷丹齐如赤身修罗一般站在了他面前。
“小六子,害虫都除干净了,再无人敢觊觎我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狂傲笑声充斥大殿,连殿外的明吉修也隐隐听到,太傅抿唇微笑,他最得意的门生终是扫除隐患,再无后顾之忧了。
可他等到两扇厚重门板缓缓开启,却惊诧地发现立于门下的人并不是当朝太子。
“阿容王殿下”
明吉修睁大双目,不敢置信地看着殷棠之,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当即跨过门槛,一眼便望见了俯卧倒地的太子。
殷丹齐死了,是谁杀了他?
“太傅”
殷棠之轻轻唤他一声,重新掩上房门,将禁军众将士震惊的目光封在了门外,他徐徐转过身,脸上是乖戾扭曲的笑容,他一步步走向明吉修,决定表白心迹
彼时的殷棠之与如今的容王重叠在了一起,他的脸上又浮现乖觉痴狂的神态,殷秀别不免错愕心惊,他这侄子虽然没有明说,可他怎会猜不到太子殷丹齐的死因呢?
哥哥死了,是被亲弟弟所杀。
弑父杀兄在皇族中并不罕有,殷秀别只是略略吃惊便接受了侄子的所作所为,也许皇室子弟从出生开始,血液里就掺杂了一抹残忍冷酷的本性,只待稍有机会,变会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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