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周向南的提问,薛庆发感触颇多。他使劲抽了两口烟,反问周向南:“你实话实说,沙岭市这些年的变化大不大?无论是路面还是公共设施,也不管是民生关心的菜篮子工程,还是市民的居住环境,是不是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向南点点头:“这一点是应该承认,有了较大幅度的改变。”
“这是谁的功劳?我在沙岭市执政十一年,可以说对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深厚的感情。以前有多少断头路?有多少半拉子工程?可以毫不谦虚地说,路不但已经全部修通,还新修和拓宽新路二千多公里。城市面貌不是有改变,而是发生了巨变。我付出了,难道不应该有回报?我收的不管是集体的还是个人的每一笔钱,都收得问心无愧!”
周向南冷笑一下,说:“薛市长,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所犯罪行的严重性,更无悔改表现,我劝你还是静下心来,深刻地反思由于你的犯罪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巨大损失。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无论谁当市长,都会竭尽全力的给沙岭市人民造福,都会为沙岭市的发展而绞尽脑汁。你作为市长,做的这些并不多。”
薛庆发很深沉的笑了笑,说:“在沙岭市,我只不过是二把手,是在书记的领导下开展工作。可是,却是我说了算,每一届上任的书记都得看着我的脸色行事,我非常享受这种优越感。”
“据我所知,每一届书记,你都采取了不同程度的挤压,致使每一任书记都干不长久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薛庆发直了直腰,继续说:“我也是被逼无奈。因为每一届上任的书记,都想做点事,都想在自己的任期给沙岭人民留下点什么。有的根本就不切实际,为了追求政绩,不惜破坏环境,我如果不出手,是沙岭人民遭殃。就像那个姓宫的书记,上任后,考察了好几个月,要把玉佛山上的烈士陵园炸掉,修建高尔夫球场。我没有亲自出面,只是让土管局、民政局、武装部等几个部门的***,去宫书记办公室坐了半天,宫书记就彻底妥协了。你说我这么做,是功还是过?”
“你必须阻止,这是你的职责。我想,每一位市长,都会这么做,只是反对的方式不同。你没有资格说自己有功,因为你就是给老百姓服务的。”
“我是说,因为我的反对或者干预,保留下了很多应该保留的东西,这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我收点钱,还不是应该?”
“你是国家公务员,其工作已经给了你报酬,多要多拿的,都不应该!我明确地告诉你,好好反思,认罪悔罪,赶紧把这些思想拿掉,不然,你就是进去参加劳动改造,也很难改造好。当然,狱内有专门改造犯人的干警,让你的思想开窍,他们有的是办法。”
周向南起身:“好了,不跟你废话了,顽固不化,死路一条!我去见见你的搭档亓正源,他的认识一定比你高。”
“你去见他?”
“怎么,你有事?”
想了想后,说:“没啥事。”
周向南说:“这样就对了,你已经害了他,就不要再连累他了。你一步步让他走向了犯罪,你应该感到内疚才对。”
他看着窗外在沉思,没有说话。周向南出了房间,然后进了关押亓正源的房间。
亓正源与薛庆发相反,是看着周向南一步步走向他的,而且脸上还挂着一种充满了期待的微笑。周向南说:“亓秘书,我来看看你。”说着,从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了他一支,并且还给他点上。
在审查期间,是不允许他们带进香烟来的,因此,真的上了烟瘾,只能跟询问他的工作人员要一支抽。亓正源抽了两口后,说:“周向南,你一个刚参加工作的新人,就有跟市长斗的胆识和信心,并且还能得胜,我很佩服你。同时,也为你担心,因为你这样横冲直撞,会得罪很多人,弄不好会丧失前程,身陷囫囵地。”
周向南笑笑:“你不用为我担心,还是好好想一想你自己吧。”
想不到亓正源却说道:“薛市长的上司,是不会放手不管的,他被捞出去,我还会继续在里边吗?”
周向南说:“你果然存有这样的幻想。省里那位大人物,已经是自身难保,早就彻底放弃了薛庆发。不然的话,已经好几天,怎么没有一点动静?怪不得省纪委的同志说,你很不老实,抗拒审问,原来还是想着会有人出面捞你出去?”
亓正源说:“薛市长跟他的上司关系深厚。如果放弃薛市长,岂不是等于放弃了他自己?你才考上公务员,官场里的许多事你还看不明白。”
周向南劝他说:“你现在唯一的出路,是放下幻想,面对现实,老老实实的交代问题,不然的话对你很不利,因为薛庆发早就在交代了,你还硬撑着干什么?再说了你就对薛庆发没有一点恨意?”
亓正源摇了摇头。然后慢慢地说:“他是我的伯乐,我很感激他。在那么多的秘书当中,有老的,也有年轻的,很多水平比我高,经验比我丰富的,他唯独选中了我。这是多么大的信任。这些年,我在他身边,学到了很多,知识和见识都有了很多的积累。如果他不出事,最迟明年,他就会安排我去一个县里从副县长做起,正式开启我的仕途之路。”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还有希望的光在闪。
周向南说:“可是,你原来的那些想法和美好的盼望,全都成了泡影,还让你也经受这牢狱之灾。是不是非常可惜?”
“不可惜。在官场,很多时候都是在赌。赌对了,可以飞黄腾达,赌错了,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在他选中我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因此会很坦然地面对。”
周向南点点头:“也就是说,从跟着薛市长那天开始,你就知道他会有今天的结局?”
“不是。我是盼望他在这一生里,能升迁到京城里去,那时候的话,说不定我也能安排到省里。”亓正源说。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胸怀,我还以为你会恨薛庆发。”他又给了亓正源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说:“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谈这些的,我想问问你,你知道唐三的底细吗?”
亓正源不假思索地说:“我也知道的不多,但是,你如果想平平安安的,就不要去招惹他。你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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