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背叛 第一章(1)
凯尔茜从信箱里取出信时,完全没有想到这封信来自于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乳白色的信纸,名字和地址写得工工整整,弗吉尼亚的邮戳,不过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而已。她进屋脱鞋时随手把它塞进一堆邮件中,码在客厅窗下的老古董桌上。里面包括各色垃圾邮件、账单,还有一张色调明快的明信片,在加勒比海岸短期旅游的朋友寄来的。
她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红酒,准备慢慢地品几口再去搭理那些信件。
律师寄来的信让她震动了一刻。她知道那里面有她的离婚判决书。这一纸法律条文将把她从凯尔茜?梦露变回凯尔茜?拜登,从一个已婚妇女变成单身女性,从别人的另一半变成离婚妇女。
这么想有点愚蠢。她自己也知道。两年的婚姻生活中,她也只是韦德法律意义上的妻子而已,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这张纸为一切画上了句号:争吵,眼泪,分居生活,律师费用,还有对簿公堂。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她冷冷地想着,啜了一口红酒。真是些虚言妄语。如果这句话是真的,26岁的她就得去死了。但是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只是又重新沦为单身人士了。
想到这,她不禁战栗了一下。
估计韦德正跟广告公司那些衣着光鲜、漂亮时尚的朋友们一起庆祝呢。还有那个在公司当联络人的第三者。关于她,韦德对瞠目结舌、气恨交加的妻子是这么说的:她跟他们的婚姻没关系,跟她也没关系。
真是有意思。凯尔茜从来没那么想过。虽然她并不觉得非得她去死,或者杀了韦德,两个人才能分开,但是对于婚誓她可都是严格遵守的。而跟别人撇清关系是婚誓清单的头一件事。
不,那个神气十足、身材娇小,有着健身操雕刻出来的身材,以及啦啦队队长般笑容的拉蕊,跟她有莫大的关系。
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他的〃失足〃……他自己的说法,再也不会重演了。她已经搬出了乔治敦那个温馨的家,把两年婚姻积累的一切都抛在了背后。
回家跟父亲和继母一起住会很丢脸。骄傲是有程度之别的,就像爱也有程度之分一样。她的爱,从在亚特兰大那个酒店套房里发现韦德和拉蕊缠绵之际,就已经断了,像一盏灯一样,啪地灭了。
多奇怪啊。她自嘲地想。她当时拖着行李包走进套房,心里还浪漫而愚蠢地想着和韦德共度一个出差之夜,却撞上一幕令三方大吃一惊的情景。
也许是她死板,记仇,心硬吧。韦德就是这么形容她的,因为她这么坚决地要求离婚。不过凯尔茜对自己说,她的做法没错。
她加满杯中的酒,回到整洁的客厅。这个阳光灿烂的房间里没有一张乔治敦寓所的椅子或者烛台。干脆利落得一刀两断,这是她想要的,她也得到了。那些颜色清爽的博物馆画现在全属于她自己了。
她打开音响,放上CD,贝多芬的《悲怆第三乐章》在房间里流淌着。对古典音乐的品位来自于她的父亲,是他们的共同点之一。的确,他们都那么热爱知识。在得到梦露联合公司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之前,凯尔茜就知道自己大有将学习变成职业的潜质。
那时她就选了从人类学到动物学的各类课程,无休止地从一节课奔波到另一节课,从一个工作换到另一个工作,韦德为此笑话她,同时又被她吸引了。
后来她从梦露公司辞了职,嫁给他。有了她的信托基金和韦德的收入,她并不需要工作。她曾经全力以赴、重新装修乔治敦小镇的那栋房子;她醉心于刮去涂料,抛光地板,在灰尘仆仆的古董店里不厌其烦地淘装饰品;在那个小庭院不辞辛苦地擦洗砖头,挖除野草,设计正宗的英式庭院。对她而言,那曾经是无穷的乐趣。她用了一年的时间把那栋乡间小屋变成一个展览厅,展示着她的品位和耐力。
真实的背叛 第一章(2)
现在,它只是一份被评估而后分割的财产而已。
之后她回到学校,一个学术的港湾。每天只有待在那里的几个小时可以让她忘掉现实世界。多亏她当年上过的那些艺术历史课程,现在得以在国家美术馆做兼职。
她不必为了钱而工作。祖父留下的信托基金足以确保她生活舒适,毫无顾忌地在自己的兴趣天地里徜徉。
所以,她是一个经济独立、年轻又单身的女人。这么想着,她扫了一眼那堆邮件。她现在有条件做任何事情,哪怕可能一无所获。她曾经以为自己擅长婚姻,结果却败得这么凄凉、这么彻头彻尾。
她长吁了一口气,走近贝克式书桌,手指轻叩那个装有法律条文的信封。这些修长的手指曾经接受过钢琴和艺术课的熏陶;学过打字、烹饪和电脑编程;非常能干,上面曾经戴过婚戒。
凯尔茜故意略过这个厚厚的信封,尽管脑子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不断地说〃胆小鬼〃。她捡起另外一个信封,很奇怪,上面的字体居然跟她自己的很相似。同样的黑体、环形风格,工整略带浮夸。她有点好奇地撕开了信封。
〃亲爱的凯尔茜,我知道,收到我的来信,你可能会很奇怪。〃
她读下去。眼里的一星点儿兴趣慢慢变成了震惊,到难以置信,然后几乎变成了恐惧。
这是一个死去的女人发来的邀请。这个已逝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从记事起,每逢危机,凯尔茜总是会寻求一个人的帮助……她对父亲的爱和信任深藏在她不安分的灵魂中。他总是在她身边,不能说是风暴中的港湾,却是牵着她、陪她度过风暴之夜的那只手。
她关于父亲最早的记忆是他英俊严肃的面容,温和的双手,沉静中透露着无限耐心的声音。她记得父亲在她长长直直的头发上绑上蝴蝶结,在巴赫或莫扎特的音乐中给她梳理那一头淡金色的秀发。是他抚平了她童年的伤痛,教会了她阅读,骑车,为她擦干眼泪。
她崇拜他,几乎是狂热地为他骄傲……能够当上乔治敦大学英语系的系主任,这是何等的成就。
父亲再婚时,她没有嫉妒。18岁的她为父亲终于找到了今生的爱人而高兴。她在心里为继母坎迪丝留了一个位置,同时暗暗地为自己能够成熟无私地接受继母和继弟而骄傲。
这一切都很容易做到,因为她从内心深处相信,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够改变她和父亲之间的感情。
除了她以为已经死去的那位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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