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塔碎了。
一桩血迹斑斑的滔天恶业,挣脱了困住她的锁链,这成了太多人的心病。
但这也成了所有魔族为之心血澎湃、彻夜难眠的信号。
当日,天魔阙召集同族的钟声响了彻夜。无妄殿上,黎翡重新踏足此地,伸手拂过灯架上凝涸了千年的蜡泪。
有许多魔族跪伏在下方。地面上滴滴答答地流淌着血迹,挑战者的残肢从玉阶上滚落。
没有人去看失败之人的残骸。这个强悍野蛮的种族将强者为尊根植到了骨子里,每一根血脉经络里都流淌着热切的忠诚、以及强烈的挑战欲。那些轻视女君鲁莽而死的挑战者,只是魔族当中提都不堪一提的、轻描淡写的一笔。
他们压低头颅,却眼神炽热地望着她。
黎翡吹了吹烛台上的灰:“伏月天呢,死了?“
她的声音落下时,漆黑的墙壁阴影里,从暗处浮现出一个人影。是一个独臂的魔族,生着一对深红色的角。
他的翼残破了,连接蝠翼的肩胛骨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走路有点跛。
黎翡的目光停在他的伤口上。那是无念的剑锋所留的伤痕,在一只几乎化神的大魔身上,这伤镌刻成了几乎永恒的疤。
她磨了一下虎牙,想把那个人活活咬碎,牙齿尖利地碰出嘎吱声。随后,黎翡吐出一口气,笑了笑,又忍住了。
“女君。”伏月天跪在她脚下,虔诚地低头,高大的身形匍匐下来,像是护卫犬一样贴着她的小腿。
“嗯。”黎翡转了转手腕,“看来还没全死绝。”
以魔族强悍的生存能力,天魔阙又是一处万中无一的险地,死到灭族当然不会。但在黎翡被镇压后,外围的十三魔域几乎全都被夺了过去,堪称耻辱。
她被无数热切地目光盯着,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魔族也完全明白,女君重临象征着何等未来。当年睥睨无双、横压一世的魔族尊主回来了,几乎相当于——从此以后,攻守异形。
“那就先把十三魔域抢回来吧。”她一边说,一边垂手摸了摸伏月天的角,“还有那个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伏月天双肩绷紧,浑身涌起滚烫的热意,像是每一根脆弱的神经都被拨动起来。
“无念剑尊,”她轻轻地道,将这四个字在舌尖上玩味而残酷地转过一遍,“找到他,然后……我要亲手,把他撕碎。”
周遭寂静地落针可闻,只有交错的呼吸声吐出,以及他低头叩首的声响。
“是。”
在伏月天的身后,众多跟着一同行礼的魔族身上,发出甲胄与骨翼碰撞的声音,整齐清脆,杀气腾腾。
……
天魔阙的动向太过频繁,战事爆发是在意料当中的。
这种程度的强烈争夺,连一向不过问修真界疆土利益之事的海上蓬莱都受到了影响。而蓬莱祖师自从妖魔塔碎裂后,当即大病一场,原本充盈的灵气竟然在血肉中日渐削弱,同时受到了严重的心魔困扰。
蓬莱派门外应对战事,已然焦灼,门内又因为祖师的病而沉闷紧张,日夜不安。谢知寒奉命守在岛上,寸步不离。
直到半月后的一日,天清气朗,祖师难得地清醒了好久。他支撑着身体,在谢知寒伸手喂药时忽然抬眸,与他道:“念之。”
谢知寒字念之。虽不知所念是谁,但像他这样疏冷寡言的人,却真有如此一个情真意切的名字。
“弟子在。”他垂眸道。
“你……”祖师伸出苍老的手指,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一种难以琢磨的复杂。短短数日,他从仙风道骨衰弱成了一具苟延残喘、皮包骨头的骷髅。“你出岛吧。”
谢知寒抬起眼,墨黑的双眸沉默而不解地望着他。
“你出岛,对,向北,去北方不周之国,藏起来,不要出现。”这位衰老地道人急促地喘息,撕心裂肺地咳嗽,然后猛地打翻了药碗,双手揪住他的衣领,“不要被她找到,被她找到就全都——”
装着灵药的碗砰地一声在地上碎裂。
谢知寒对这种变故始料未及,他连忙扶住师尊,但下一刻,蓬莱祖师瞪圆了双眼,眉心中溢散出一丝心魔的黑气,神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喉咙里喊着:“黎翡、黎九如!你这个祸害,你这个……”
他的喉咙被无形地掐住,黑气扩散之时,上方的空气突然撕裂开来,露出一个深红双角的魔族虚影,露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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