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其实都一样。”
这正是本多所希望的结果。作为本多,他获得了一个十九岁的青年谁都想得到的罗曼蒂克的名声。总之,对于清显、本多、五井来说,这是一桩谁也没有吃亏的交易。
五井的“福特牌”汽车是1912年最新型的款式。由于发明了自动启动装置,再也不要每次都必须司机下车启动。虽然是装有二级变速器的普通T形车,但车身漆黑,车门镶有红边,只是用车蓬围罩的后排座位还保留着马车的痕迹。如果想和司机说话,则通过传声筒,司机耳朵附近安装有一只喇叭,可以通话。车顶上除了备用轮胎外,还有行李架,看来可以长途旅行。
司机姓森,原先是五井家的马车夫。他向五井老爷的专职司机学开车,到警察局考驾驶执照的时候,公开让师傅在警察局门口等着,遇到学科考试中不会回答的问题,就到门口问师傅,再返回去写答案。
本多深夜赶去五井家借汽车,为了不暴露聪子的身份,就把汽车开到那个军人租赁公寓前面,等待聪子和蓼科乘坐人力车过来。清显希望蓼科不要来。聪子离家以后,要假装聪子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这需要蓼科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所以她想来也来不了。蓼科放心不下,唠唠叨叨地一再叮嘱,最后也只好把聪子托付给本多。
“当着司机的面,我叫你房子。”本多在聪子耳边低声说。
“福特牌”汽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穿过夜深人静的街道出发驶去。
本多惊讶地发现聪子态度勇敢,镇静自如。她穿着白色的西装,更增添一份刚强意志。
……本多第一次体验到和朋友的情人一起深更半夜乘汽车兜风的不可思议的滋味。现在,他只是友谊的化身,在夏天的深夜紧挨着女人坐在颠簸摇晃的汽车里闻着她扑鼻的香水气味。
她是“别人的女人”。认为聪子是一个女人,这简直是对她的失礼。本多感觉到,一直维系着他和清显之间关系的不可思议的纽带——清显的冷漠的毒素,在清显对自己的如此信任里,从来没有这么鲜明地复活。信任和侮蔑,正如薄皮手套和手关系那样,互相紧贴组合在一起。因为清显的美貌,本多宽恕了他的侮蔑。
为了躲避这种侮蔑,只能相信自己的高洁,本多不采取盲目的古板青年那样的做法,而是可以通过理性相信自我。他绝对不是饭沼那样自轻自贱的自卑型男性。如果自惭形秽,那就全完了……只能充当清显家的奴仆。
当然,尽管疾驶的汽车掀起的凉风吹乱聪子的头发,但是她依然端庄矜持。清显的名字成为两人的禁忌,房子这个名字成为一个小小的虚构的亲切的象征。
回去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
“啊,有一句话我忘了对清说。”
汽车驶出不久,聪子忽然想起来,但已经无法返回。夏天天亮得早,如果不着急赶时间,恐怕拂晓之前回不了家。
“我替你转告吧。”本多说。
“哦……”聪子有点犹豫,最后还是下了决心,说道:“那就请你转告他,前些日子蓼科和松枝家的山田见面,知道清对我们撒了谎。清装出手头还有我的那封信的样子,其实信到的那天就当着山田的面撕碎了……不过,对蓼科,不必担心,她已经什么事都想开了,视而不见……这些话请转告清。”
本多复述一遍,对内容中神秘的地方,只字不问。
也许聪子为本多认真得体的态度所感动,一路上话语滔滔不绝,和去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本多,您为朋友这样尽心尽力,我觉得清有您这样的朋友,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我们女性里不会有真正的朋友。”
聪子的目光还残留着纵情放荡的余韵,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
本多没有回答,聪子低下头,声音阴郁地说:
“您大概觉得我是一个堕落风骚的女人吧?”
“您可不能这么说!”
本多情不自禁地用强烈的口气打断她的话。尽管聪子的话没有蔑视的含意,但无意间说到本多浮现在心头的一个景象。
本多忠实地彻夜完成接送的任务,无论是到达镰仓把聪子交给清显的时候,还是从清显手里接过聪子送她回家的时候,本多总是镇定自若,心平气静,他为此感到自豪。当然不应该心慌意乱。他的这种行为难道不就是参与一起严肃的冒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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