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广州回到揭阳,来到大象的房间,找出阿捷的密码笔记本,打开,从里面掉落两张一百元,一张五十元,三张十元,还有一张合照。照片上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婴孩,旁边站着一个男孩。
虽然白佩芸后来整了容,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照片中那位女子,就是年轻时候的白佩芸——那时她并不叫这个名字。她手上抱着的婴孩,就是女儿沈如泽,而旁边的小男孩,就是曹骏捷。
沈天汉改了白佩芸的原名,哄骗白佩芸做了整容,就是为了事后大象辨认不出,甚至为了减少大象跟白佩芸的接触,在我们当初拜访他家的时候,他让白佩芸和沈如泽到欧洲旅游。当时我环视刚刚装修好的房间,总觉得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物件,现在恍然大悟,沈天汉跟白佩芸结婚时明明举办了隆重的婚礼,整个房间设施一应俱全,却唯独没有一张结婚照。
沈天汉在大象面前表演他对白佩芸的爱,并且三番五次聚焦这个致命点,让大象误以为抓住他的软肋,实则是为了逼急大象。
沈天汉才是抓住大象命脉的人,与其说大象渴望胜利,不如说大象恐惧失败。他清楚大象的自私、骄傲和偏执。知道大象一旦钻入牛角尖,会一条道走到黑。
最后,大象会暴怒,继而失控,把沈天汉就是红鬼的报道发布出来,这份报道是沈天汉犯罪计划中引燃引线的火,一旦公开,潜伏的杀手就会行动,沈天汉要借大象之手,完成最后一步犯罪——杀掉白佩芸和沈如泽,彻底将大象推入深渊。
此时,距离报道发布还有十二小时的时间,我连夜赶往广州,路上给大象打了六个电话,他才姗姗接听。
“大象,千万不要发布那份报道!”
“已经在网络上发了,沈天汉没有认罪的意思,我决定将他的全部罪行以个人观点公布于众。”大象应道,“便衣已经在他家周围埋伏了,有可疑人员出现立即逮捕,白佩芸她们不会有事的。”
“白佩芸是阿捷的母亲!”我冲他喊,“沈如泽是阿捷的妹妹,阿捷,曹骏捷,你被沈天汉利用了!”
“什么意思?”一声吞咽。
“白佩芸是阿捷的亲生母亲,当年她带走阿捷的妹妹来到广州,又重新结了两次婚,最后一次就是跟沈天汉。沈天汉假装自己深爱白佩芸和沈如泽,就是要误导你犯错,然后派杀手杀掉她们,把责任转移到你身上。”
“我现在过去!”大象说完,挂断电话。
在大象赶往沈天汉家中的路上,那间508套房发生了爆炸,定时炸弹提前藏在沈天汉书房的保险箱中,大象的报道在网络上引爆的同时,沈天汉指派的杀手,摁下了爆炸的按钮。
“可以参观一下沈天汉的书房吗?”那天跟白佩芸聊完,临走时,我看沈天汉书房紧闭,向白佩芸请示。
沈天汉的书房简朴大气,多用红木装潢,造价不菲。在书架下方,我发现放有一台鲜红的保险柜,跟整间房间风格格格不入。
“我刚才看了遗嘱,里面标注其中遗产有五十万现金。”顺手敲了敲保险柜,“这个保险柜看起来质量并不太牢靠呀,现金放在里面吗?”
“这个我不清楚。”白佩芸说,“这个保险柜是后来张律师替换的,钥匙现在也托他保管。”
“张律师这段时间有过来吗?”我问。
“他昨天来过。”
“一般过来做什么?”
“昨天是提一些现金过来,放进书房保险柜中。”
“在放的过程中,你在场吗?”
白佩芸摇摇头,“没有,天汉说这些事情放心交给张律师处理,我一律不过问。”
“沈如泽呢?”我转问。
“她要下班了。”白佩芸看了一眼时间,“找她有事吗?”
“我想请你们跟我回一趟揭阳市,我想给你们看看关于曹骏捷的一些事。”我请求,“请务必跟我回一趟。”
事后我才得知,张律师是沈天汉指派的杀手,也是沈天汉所说的那个犯罪集团成员,他把定时炸弹装在纸袋中,伪装现金放入书房那个劣质的保险柜中。大象的报道一发出,他就启动了开关,炸弹爆炸,摧毁书房、卧室和客厅,阳台处冒出长长的火舌。
事故发生的瞬间,大象堵在广州的高速路上,我坐在赶往广州的飞机上,沈天汉沉默地坐在牢房的床沿,而白佩芸和沈如泽,则在揭阳市之前曾经住过的家中、如今大象租住的房内,坐在沙发跟纪灿一起看电视,客厅还有一只大象养的黑猫。
那晚,得知爆炸的房间无人,白佩芸和沈如泽被我接回家中,大象第一次在我面前崩溃,抱住我大哭。
两个月后,沈天汉去世。死前并不认罪。但因大象的报道已经散发,缜密的推理让大家认定沈天汉即是红鬼。我想,这也是沈天汉希望看到的结果:在自己所作的犯罪作品上署名。
虽然房间被炸毁,事实指向沈天汉主导,但白佩芸仍笃定他是好人。
大象用了整整七年时间追凶,如今以这种遗憾的方式落幕,终归黯然。整整七年,从寸头到短发,从明亮的眼珠到深邃的眼神,从上扬的嘴角到抿着的嘴唇,从光洁的下巴到密茬的胡子,从黝黑消瘦的脸颊到更黝黑消瘦的脸颊,从灵敏的嗅觉到更灵敏的嗅觉。从挺直的身躯到落寞的背影。
从所向披靡的吴行到力不从心的大象。
“我承认输了。”我知道他终于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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