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城倒也不怪,只笑:“你们主仆惯会倒打一耙,是我不来么,明明是你们主子不让来。”
紫苏半是怪半是解释:“我们主子有时候大度的让人匪夷所思,有时候又小性的让人瞠目结舌,公子要是不懂这个,可白搭了这交情。”
相城认同这话,他道:“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我进去瞧瞧去。”
紫苏忙拉住:“公子不知道,公主受了点伤,现在动不得气,公子说话小心点,别再气她。”
相城点点头:“你哥哥多少跟我说了点,说是遇到劫匪了,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紫苏叹息:“一箭穿透了骨肉,且不好过呢。”
相城问:“现在呢,好点了吗?”
紫苏道:“好是好多了,就是不能大动,整日躺在床上,除了看书就是睡觉,估计憋坏了,公子正好陪着说说话,估计能好很多。”
相城又道:“你哥哥就三言两句,问什么都不知道,你细说一下,怎么会遇到劫匪的?”
紫苏听他问,就把原委说了,不过只捡了重要的,该省略了都省略了,尤其把裴炎的部分重点简略了。
听完后,相城也没说什么,只道:“我进去瞧瞧。”说着进了院子。
四月小荷才露尖尖角,那条穿院而过的细水中已满是荷菱叶,熏风送暖,新竹青翠,他打开帘子。
屋里一水竹具,像个隐士的住处,只有月洞门那水晶绿的帘子,透露出一点年轻女孩子的情致。
步长悠醒来时,瞧见床边趴着一个人,她用右手撑着床慢慢坐起来。坐起来后也不敢大动,怕惊醒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突然胆小了起来。
她也没说话,就静静的看着那个趴在床边的人,绯色官服,背上有麒麟的纹样。
她对麒麟服第一次有印象,是因为裴炎。那次他到扶苏园摘花,她从蔷薇花后看到他绯衣的麒麟。据说麒麟服是一种赐服,禁卫国君的左青麒卫,全员皆穿麒麟服,而左青麒卫内部的等级划分,主要靠颜色和革带。左青麒卫都是宗室子弟或权贵子弟,最低就是五品。一到二品是紫衣麒麟,三品到五品是绯衣麒麟。
可步长悠知道,趴在她床边的并不是裴炎,因为他侧着脸,她能看到他左额上的那小块朱砂。
午后寂静,竹叶相拂沙沙响,四月仲夏,偶有一两声蝉鸣。
他这样趴着睡,真有乖巧的况味。
步长悠这么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床边正熟睡的人,突然道:“公主看够了么,臣能起来么?”
步长悠恍然一惊,这才意识到他早就醒了或者是压根就没睡。
步长悠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像偷窥被人逮到,她转移了视线。
相城以手肘撑床,以手托腮,静静看着她。
看了半晌,见步长悠并不看他,就坐到床上,用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转过来。可即便脸转过来了,步长悠也不肯看他,只低着眼,看他胸前的麒麟。
公主现在太羸弱了,他又心疼又委屈,看吧,离开他,她就要受这样的罪,倘若不离开他,他哪里会允许别人伤她,他道:“公主瘦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勾起步长悠的委屈,她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可硬生生的被逼了回去,但眼角还是红了。
相城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他伸手抿了抿她发红的眼角,轻声道:“臣就一个季节没见公主,公主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搞成这样,宁肯去找那个让公主难堪的人,也不肯来找臣,公主跟臣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眼泪没完全憋回去,有一滴还是从眼睛里漏出来,啪嗒一下落在手背上。
相城往她跟前坐,抬起她的下巴,声音带点委屈,他惯会示弱的:“公主的气还没消么,都不肯看臣一眼。”
步长悠这才抬眼来瞧他,浓如鸦翼的睫毛上沾染湿意,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凑合过去,亲了亲她掉眼泪的右眼,低声道:“公主的气生了一个春天,大好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臣本来在春天安排了好多事,一件都没做成,臣都快苦闷死了。”
他的语气亲昵自然,仿佛和她没有一个季节的分离,也没有不开心和隔阂。
步长悠突然觉得他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以前觉得轻佻的一个人,现在觉得也没那么轻佻了。
公主这么看他时,相城最克制不住,想亲来着,狠狠亲一番。公主不知道,他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为伊消得人憔悴,他尝到滋味了。公主不能这么看他,看得他情动,忍不住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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