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谈毕,警幻仙姑遂笑向张清道:“且随我去游玩奇景吧。”带着张清来至后面。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真好个所在。
又听警幻笑道:“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一语未了,只见房中又走出几个仙子来,皆是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一见了张清,都怨谤警幻道:“我们不知系何‘贵客’,忙的接了出来!姐姐上回说有贵客,结果来了一个蠢石头。今日又说有贵客,又是何人?敢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
警幻仙姑笑道:“我说是‘贵客’,他就一定很贵。且让他自己来证明一下。”
说罢向张清示意一下,张清无奈地点点头,心想:难怪唐僧到了如来的西天,还要掏钱才能拿到真经。原来神仙也爱财啊!他再次伸出双手,变出两座金山。
见她们并未意动,知道她们和林黛玉一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于是伸手变出一个小瓶,里面盛满了长春珠的灵液,瓶口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异香,递给警幻仙姑。
几个仙子立时笑靥如花,眼睛“波灵”“波灵”地看向张清,笑道:“果然是贵客,快里面请。”
张清随几女入室,但闻一缕幽香,竟不知其所焚何物,遂不禁相问。警幻笑道:“此香尘世中既无,尔何能知!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
张清心想拿去献给弗丽嘉倒是不错,遂讨了配方并一包香料。
大家入座,小丫环捧上茶来。张清自觉清香异味,纯美非常,因又问何名。警幻道:“此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之宿露而烹,此茶名曰‘千红一窟’。”张清听了,点头称赏,慢慢饮下,只觉长春珠能量骤然增长了三分之一,惊异地看向警幻仙姑。她只笑笑,却不说话。
张清再看房内,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更喜窗下亦有唾绒,奁间时渍粉污。壁上也见悬着一副对联,书云:幽微灵秀地,无可奈何天。
又请问众仙姑姓名: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各各道号不一。
少刻,有小丫环来调桌安椅,设摆酒馔。真是: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更不用再说那肴馔之盛。
张清因闻得此酒清香甘冽,异乎寻常,又不禁相问。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曲酿成,因名为‘万艳同杯’。”张清称赏不迭,喝了一盅,只觉长春珠的能量竟然又增长三分之一。
他忍不住问警幻道:“这‘千红一窟’和‘万艳同杯’竟有如此神效?”警幻道:“这是替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还你的人情,以后他们便不再欠你的了。这还不止,另有珍贵宝物送上。”
张清苦笑道:“承蒙神瑛侍者以通灵宝玉相赠,他们本来就不欠我的。却也不必再送什么珍贵宝物。”警幻却道:“先把他们的债清了,以后便好算你的账了。”张清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找我算账,除非你能追到别的世界去。
又问如何制作,警幻道:“此是太虚幻境的特产,即便告诉你配方,你也做不来的。”张清恍然大悟,早听说过“千红一哭”和“万艳同悲”的名头,传闻是收集“女儿悲”制作的。警幻前面说来此“布散相思”,就是此意了。料想林黛玉流了那许多泪水,也是制作茶酒的原料了,心中感叹不已。难怪要找自己算账,原来是破坏了她们的生产线。
说话间,又有十二个舞女上来,请问演何词曲。警幻道:“就将《红楼梦》十二支演上来。”舞女们答应了,便轻敲檀板,款按银筝,载歌载舞。
张清自觉朦胧恍惚,告醉求卧。警幻便命撤去残席,送宝玉至一香闺绣阁之中,其间铺陈之盛,乃素所未见之物。更可骇者,早有一位女子在内,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
正不知何意,忽警幻道:“此吾妹,乳名兼美字可卿者,有事要问你。”张清忽然想起来了,问道:“上次神瑛侍者来此,与可卿成婚。莫不就是你吗?”那仙子道:“正是妾身。”张清问道:“宁国公府秦可卿和你姓名相同,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可卿道:“只是偶尔巧合罢了,这名字又不是我独有。”
张清点头:“仙子要问我何事?”可卿道:“请公子转告宝玉,妾身在太虚幻境等着他。”张清皱眉道:“宝玉已决心不再做补天石,他回不来了。况且他已经娶了林黛玉,你还是另寻良人嫁了吧。”
警幻在旁笑道:“太虚幻境,其实是一种梦境。宝玉只需入梦,即可来与我妹妹相会,何其容易。”可卿忧虑道:“只怕他把我忘了,这几年也不曾来过一次。所以请公子提醒他一下,只要他有心,即使相隔千里万里,也能入梦来与我相会。”
张清见她痴情贾宝玉,也不再劝,道:“好吧。我就替你传信,也算是报答警幻仙子赠送风月宝鉴之情了。这贾宝玉虽然不能补天,却得到这许多女子的芳心,也算收之桑榆了。”
可卿道谢后离去了。张清看向警幻,问:“仙子尚有何指教?”
警幻道:“尘世中多少富贵之家,那些绿窗风月,绣阁烟霞,皆被淫污纨绔与那些流荡女子悉皆玷辱。更可恨者,自古来多少轻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为饰,又以‘情而不淫’作案,此皆饰非掩丑之语也。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会,之欢,皆由既悦其色,复恋其情所致也。汝虽身处大观园数百女子之中,却能洁身自好,饮食起居亦不要女子伺候,实属难得。”
张清听了,连连摆手道:“仙子谬赞了。我只是喜欢四处游荡,养成了自己动手的好习惯。况且见多了王孙公子,因此时刻提醒自己万不可作此丑样。只是有时也有羡慕之心,不能免俗。”
警幻道:“非也。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吾独爱汝谨言慎行、意志坚定。是以特引前来,醉以灵酒,沁以仙茗,享以妙曲,并愿与汝结为良缘。今夕良时,即可成姻。吾方才所说另有珍贵宝物送上,即此事也。”张清见仙子明媚婀娜,不觉自醉,心想唐僧尚且难过女儿国,何况我辈。在此住了半月,柔情缱绻,软语温存,难解难分。
某日,二人携手出去游顽之时,忽至一个所在,但见荆榛遍地,狼虎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正在犹豫之间,警幻告道:“快休前进,作速回头要紧!”
张清忙止步问道:“此系何处?”警幻道:“此即迷津也。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尔今偶游至此,设如堕落其中,则难以脱俗矣。”
话犹未了,只听迷津内水响如雷,跳上来许多夜叉海鬼,要将张清拖下去。张清哪会惯着他们,一挥手,六只钢铁骷髅凭空出现,将夜叉海鬼打得落花流水。
远远飘过来一个木筏,船尾有一个木头人掌舵,船头有一个灰衣侍者撑篙,刹时来到岸边。警幻喜道:“渡过此迷津,真仙有望。公子果然是有大气运之人。”
张清听闻此言,心中忽有所动,问道:“那以后我想回来,也要做梦吗?”警幻笑道:“公子与我结为夫妻,便是这太虚幻境的主人,随时想来就来,何需做梦。”附耳上来,说了一段口诀,乃进出太虚幻境的方法。
张清默念口诀,立刻感觉到了太虚幻境的位置和边界,也对梦境有了更深的了解。与警幻握手告别,遂上船去了。
木筏飘荡在迷津上,张清向水里看去,只见一幕幕人生百态的画面如放电影一般闪过,转瞬间就演示完一个人的完整人生。从呱呱落地,到呀呀学语;从蹒跚迈步,到嬉笑玩耍;从青春萌动,到结婚生子;从家庭栋梁,到垂垂老朽;最终走向坟墓。
张清在船上看过无数人生,由衷发出一声感慨:人世间太多悲欢离合,如何才能永得喜乐呢?
这时,船身一震,已然靠岸。张清谢过木居士和灰侍者,离船登岸。灰衣侍者把竹篙向岸边一撑,木筏飘然离去了。
张清见远处似有迷雾,看不清楚,举步前行,忽闻轰然雷响,急睁眼看时,自己已回到金川前线山顶秘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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