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元婴修士随时观照的景象么?
几乎是甫一回到实数,阮慈便被卷入了无形的风暴之中,尽管眼前还是闭关时那简朴雅致的洞府陈设,但却又分明观望到洞府之外,上清大阵之中,乃至紫精山外,整个中央洲陆东南方的灵炁变化。因果、气运、道韵,便犹如天边云朵一般,随时变化,若是平常,应当是宛若清风拂面一般,随虚数中莫名的改变而有少许起伏,但今日恰逢阮慈成就元婴归来,又兼收束时间线,如此巨量的改变,顿时让实数之中风波大起,宛若飓风在中央洲陆,甚至是整个琅嬛周天之中来回扫荡,不知多少因果之云被扯碎吞噬,而实数之中亦是受此影响,天色阴沉,乌云压顶,阮慈此时方知,原来修士晋级时引动的天象,或许便是自身引发的因果气运之变,在实数中的映射。
虽说从前已能窥见因果、气运、道韵三重维度的景象,但还需要静心运法,方才能觑见一隅,此时阮慈的视野已是开阔了不知多少,从虚返实时,一俟踏入气势场中,便觉那气势场都微微一沉。这飓风分明是以她为中心,往外狂卷而去,周围那些隐隐约约的巨大法相,有些在风暴中不断茁壮,气势越发端凝深沉,犹如渊海,有些则得到一些又失去了一些,大致上实力未有太大变化,但有些却是被飓风卷走了许多莫名物事,气势难以避免地衰落了许多。这应当是其致力于实现的未来恰好被阮慈收束,实力也因此难免受损。
因她此行是前往一千八百多年以前的南株洲,收束的时间线也和谢燕还有关,是以近在上清,远至燕山,都有洞天真人因此气机大损。此中兴衰也瞒不过人,凡是局中修士都有所感应,气势场中,只见一尊法相脱颖而出,在紫虚天内和王真人天星法相并肩而立,虽为元婴法相,但气象瑰丽、身姿实在丰盈,竟不逊色于寻常洞天多少,只是和王真人相较还有些微不足。只是其面罩白纱,难以望见容颜。那天星法相微微一震,向它传递过一缕莫名之物,片刻后法相周身便笼罩云雾,令人难以窥视其中真容。
至于原本环绕阮慈气机的紫虚气运,此时则缓缓退却,不再护住外来气机的窥探,由她自己和外界勾连交流,阮慈能感到诸多法相真人的气机向她探来,其中有友善欢悦的,也有谨慎刺探的,更有隐隐带着敌意的。种种不一而足,但真意均都难以遮掩。是以力量层次越强,谋算能够起到的作用就越来越少,在这个层面,一切立场都难以伪作。譬如徐真人,他虽看似中立,但气机因阮慈收束时间线衰弱了不少,便说明其深心中乃是支持谢燕还破天而去,是以谢燕还得利的时间线被阮慈收束之后,其在未来或能获得的益处便不复存在,洞天真人乃是过去未来许多可能性的集合,徐真人平白损伤了这些未来,除非将来有人能逆转时间线,否则这损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甚至连斗法威能,都会因此被损伤许多。
至于王真人,其本是低调自守,那闪耀大星几乎均隐没于云雾之中,便是得了好处,也瞧不太出来。阮慈试着向其伸出试探气机,那大星心领神会,为她演绎了几种变化,令阮慈知晓了法相真人之间气机交往的种种讲究,方才将四周气机一一回应。令其余真人隐约能领略到她的力量层次,但却不至于探知过多,以至于无意间泄露了自己的什么隐秘。
她几次进阶,无不是周天瞩目的大气象,只有这一次动静似乎最小,但其实对周天的影响远比前几次大得多,只是其余金丹真人还没有时间线这个概念,层次越高,便越能感受到时间线的变动。此次因果气运的风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消散,既然此消彼长,法相真人们的实力又有变动,那么自然气势场中也要重分主次,其中更是少不得那玄之又玄的气运因果博弈。
这种博弈,短时间内分不出赢家输家,而且此时损失的气运似乎也不会马上落入因果之中,但在未来某一时日,一样要付出代价。元婴真人即便拥有法相,也多数都托庇在洞天真人羽翼之下,不会参与博弈。只是阮慈身份特殊,王真人主动放开遮护,才能略微品味到这种博弈的本质——这种博弈,赌注实则是未来的可能性。洞天真人都是可能性的集合,而此时的博弈,影响到的是未来可能性的增加和减少。
开脉修士比拼的是法体,筑基修士比拼的是灵气,金丹修士开始比拼灵炁神通,元婴真人便开始比拼对维度、道韵的理解,洞天真人之间,比拼的则是无穷无尽的可能。洞天真人拥有越多样,越强盛的未来,则实力越强,神通越广。不过这两者往往不能两全,便以阮慈为例,将来她若是灭杀了所有时间线中的自己,只留下这么唯一一条时间线,尽头正是自己的合道,那么她就只有一种未来,但实力也是极强。倘若有一日,她拥有无数种可能,但每一种可能的结尾都以合道告终,那么想来其实力定然是又要攀升到某个不可思议的境地,或许只有永恒道主在自己缔造的宇宙,方才有这样的威能。
对元婴修士来说,其尚且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时间线,因此并无参与博弈的资格,但阮慈是亲自收束时间线,方才晋升元婴,又惹来了这样的因果风暴,便是洞天修士也不敢轻易在博弈中拣选她作为对手,倒是纷纷流露礼让之意,让她在气势场中占去一块令自己舒服的地盘。阮慈也老实不客气,在王真人之畔找了一处坦然坐定,更是居中调和风暴,梳理因果,令风暴早日平息。
她崛起之时,前来刺探的多是一般洞天,真正如清善真人、林掌门等,都是在旁矜持等候,待阮慈出手调理风暴,方才不约而同呼应配合,此时阮慈方知为何只有金丹真人四处走动拜访,原来法相真人之间,彼此只是在气势场中灵机一触,便可交换许多信息,甚至连对很多大事的立场都是一望即知。还有为何众人都知道清妙真人被林掌门封在洞天之中,原来气势场中隐隐仍可观照到她的气机,只是正处于有无之间,极为微妙,为了维持清妙真人的这等状态,掌门身后并无自己洞天的气运,只是和上清门本身的强盛气运锁定,而将自身洞天的气运锁给清妙真人,用以供养,否则少了自身洞天供养,清妙真人只怕早就无法维持现在这一刻的状态了。
气势场中,微妙委曲极多,这般看来,洞天真人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隐秘,只有无穷的可能等待探索,只是时间极其有限,无有一个法相真人会沉迷在旁人的可能性中而已。阮慈也只是浮光掠影,略微观照一番,大量精力依旧用在调和风暴之上,她成就元婴,在实数中用时极短,反而这活儿没有数百年恐怕不能算完。不过这也不意味着她只能专心此事,无暇他顾,一来调停风暴,本就是难得的修行之机,二来王真人穿渡过来的灵机之中,也包含了数门功法,可以拟化分神,代她出面理事,这也是元婴真人常用的手段,修士亦是只有到了元婴,对这世界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神念又增强了不少,方才足以支撑化身出外行走。
以阮慈此时修为,想要修什么样的化身都无有不成的,如王真人那样,斩出一个因果独立的金丹化身,也不是不能办到,只是她身份特别,对这样的化身格外警惕。也只是随意拟化了三个分神,其一自然是前往王真人处,和他谈玄论道,请教些元婴境界中的要义。另一个则是出门往燕山去看看那头几个仆僮的情况,第三个便是要收拾门内因果,栽培门中弟子,为自己聚拢一番势力。正所谓厚积薄发,之前做了这么多铺垫,便是为了此时伏笔,谢燕还破天而出,尚且有那样多门人追随,阮慈想要领导周天应对大劫,自然也需要自己的一套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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