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朝宗手往茶案上撑了下才把人牢牢抱住。
大概猜到了她反常的原因,姬朝宗也没问她,只是抱着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反倒是顾攸宁在这静默的情况下,哑着嗓音开了口,“我今日去见过泰叔了。”
“嗯,扶风和我说了。”
顾攸宁继续说,“他把文香兰和她儿子从宁阳带回来了。”
知道这是当年顾廷抚副将魏庆武的家人,姬朝宗便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这回顾攸宁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她说魏庆武的确和宁王勾结,她说那些家中找到的谋逆信就是魏庆武放出去的,她还说……”
抓着姬朝宗胳膊的手突然收紧。
姬朝宗能够感受到她的力道有多大,那修过很久又重新长出来的指甲此时就透过衣裳陷在他的皮肉里,有些疼,可他却动也没动,甚至还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似乎是在用这个动作无声宽慰她,让她别怕。
直到怀中少女紧绷的身形慢慢放松,她先前未完的话也终于重新吐出来了,“她还说那些信出现在魏家的时候,顾廷抚曾去过魏家。”
见她称呼都改了,便知她应该是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姬朝宗薄唇微抿,问她,“是他做的?”
“我开始也不信,可我回来后把我之前从家里带来的画卷都翻了一遍,找到了我七岁那年捡到的那幅画……”小时候随手和其余画卷放在一起,后来也就忘记还给二叔了,加上那画并不值钱,当初自然也就没被她卖掉,上回从顾家出来的时候,她把那画和爹娘的那些画放在一起。
她今日把那幅画和爹爹的画仔细比较,无论是字还是形,甚至就连一些细节都一模一样。
例如爹爹写字的时候总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撇捺的末端总会无意识地往旁边延伸一点……若不是当初爹爹明确表示这画不是他的,即使她现在再打开也只会认为是爹爹所画。
“顾廷抚最初练字的时候是爹爹教的,所以两人的字,就连习惯都是一模一样。”
“只是后来顾廷抚请了其他的书法先生,改了自己原本的字。”
这倒是姬朝宗不知道的事,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和宁王勾结的人就很明显了,兵部,和顾廷轩一模一样的字……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少女,他犹豫一瞬还是开了口,“今天我收到了乌恒国从前那位二皇子的来信。”
听到这话,顾攸宁立刻抬了头,“他怎么说?”
她眼中还盛着一片水汽,雾蒙蒙地看不到里头的情绪,但红唇紧抿,再无先前的软弱。
把袖子里的那封信拿出来。
顾攸宁这会也顾不得别的,当即就要去点灯,姬朝宗怕她摔倒,连忙握住她的胳膊,“我来吧。”
等到屋中的烛火重新被点起,顾攸宁早就习惯了原本的黑暗,突然被这光亮一刺还有些不大适应,可她心中着急,闭了会眼睛等没那么难受了就打开那封信看了起来。
姬朝宗重新坐回到软榻上,把人抱在怀中。
看着怀中人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握住她有些发抖的手,低声说道:“我和嘉言已经派人去兵部查了,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
这大概是姬朝宗生平第一次自欺欺人,为得只是想让她心中好受一点。
可顾攸宁握着那封信,低头沉默许久却道:“是他。”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她不是承担不了这样的结果,或许也该感谢这几年的相伴让她对他们失望透顶,以至于如今知道这些,她居然也没那么难受,而是有种……原来如此啊。
“顾攸宁……”
耳边的男声是藏不住的担忧。
顾攸宁握着那封信,短暂地沉默后,重新扬起脸上的笑面向他,“我没事。”
“我从不为不值得的人难受。”
便是真难受,这一下午的时光也足够了。
“姬朝宗,”她看着他,哑声说:“我现在只想要洗清父兄的冤屈,还他们一个公道。”
姬朝宗见她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神情却不似先前那般萎靡,显然是真的想通了,便也未再劝她,抬手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沉声应允,“好。”
顾攸宁的脸枕在姬朝宗的胸口,能够听到那里传来如雷的心跳。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这个声音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和依靠……她就这样靠着,想到信中说得那些话,闭上眼,声音沙哑,“当初爹爹他们得有多绝望。”
宁阳本就气候无常,纵使七八月,早晚都酷寒无比。
那些将士带着满腔热血,却不想自己的同胞早就在他们出征前就给他们定了一条死路,若是死于战场也就罢了,可他们却是死于一场阴谋,一场夺权的诡计。
根本不足以抵挡利剑的战甲,以及一砍就碎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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