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东院。
半夏送顾攸宁出了院子,又去顾承瑞那边看了一遭,见嬷嬷陪着小少爷也没久待,放轻脚步退出门后便去了四喜的屋子,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呜咽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叩了叩门,等听到里面带着哽咽的一声“进来”便推门进去了。
许是知道是谁,
四喜也没起来,仍趴在床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仍轻声哽咽着。
“都哭了一晚上了,你也不怕把眼睛哭坏了?”半夏绞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自己就坐在床边看着人,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她肿得跟桃子似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问她,“这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
四喜紧握着那方帕子,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哑着嗓音说道:“我不能看着他不管,他,他也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再赌了,等还清这笔钱,他就会去私塾教书,等攒够钱就,就来娶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眼中有着无限的希冀。
握着帕子的手也不禁收紧了一些。
余光瞥见半夏暗沉的脸,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憷,但还是咬牙说道:“我得帮他。”
半夏都快被她气笑了。
“帮他?”她低声嗤道:“就你一个月五两银子的份例,帮他,怎么帮?”见她眼眸微闪,半夏心一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就站了起来,声音也跟着高高提起,“你是得了癔症还是疯魔了?”
“为了这么个男人,你竟然打算去同姑娘开口?!”
“你当现在是什么时候,姑娘过得有多不容易,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哪来的脸去同姑娘说这样的话?!”
“我……”
四喜被她说得小脸发白,但还是梗着脖子小声道:“现在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吗?而且姑娘之前刚从大小姐那边拿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半夏厉声打断,“那也是姑娘熬了一个月得来的钱,同你有什么关系!”
半夏恨不得把她臭骂一顿,让她清醒一些。
可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红肿的眼睛,想到这十多年的相处,到底还是忍了下去,勉强压下嗓音和人说道:“四喜,你不是不知道姑娘的不容易,这几年为了这个家,为了小少爷的病,你看姑娘可有一日休息好的?”
“这几年,她衣裳都是穿旧的,真的合不了身了,这才去外头买几块布也都是让我们做,那些首饰珠钗更不用说,便是偶尔想吃个零嘴还得掂量着钱够不够用。”
“如今好不容易情况好些,你怎么忍心去同姑娘开这样的口?”
“何况你那表哥……”
说起那人,半夏话中就有着藏不住的厌恶,“他是什么德性,你自己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他要娶你早就娶了,每次拿这样的话哄骗你,你最后得到了什么?”
“听我一句劝,别去管你表哥死活了,等咱们日子再好过些,姑娘肯定会给你找一门好的亲事,你又何苦和那样的男人纠缠不清?”
见四喜把脸埋在被子里,既不说话也不辩解,知道她这是还没想通。
也没再劝,把荷包放到床上,和人说道:“这是我近年攒下来的,你拿去和他做个了断,以后别再同他来往了。”
还是没听到她的回应,半夏也没生气,只是出门的时候又添了一句,“我和姑娘说了,你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就不用到跟前去伺候了,还有……把你脸上的表情收一收,别回头让嬷嬷瞧见。”
“姑娘是好脾气,可嬷嬷是个什么性子,你难道不清楚?倘若让她知道你心里打着那个主意,你觉得嬷嬷会做什么?”
见她身形微颤。
知道她这回是听进去了,便也没再多言,推开门走了出去。
*
顾攸宁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这些事,她一如往常让车夫停在街道口,而后戴着帷帽独自一人去了惟芳斋,过去的时候,杜掌柜还在忙,见她到来便笑道:“您先上楼坐会,我这忙好再去找您。”
顾攸宁点点头,仍去了从前的包厢。
屋子里香气缭绕,茶水、糕点早就备好,她喝了口茶便先看起了画。
从前她是画什么卖什么,如今小有名气了,也会接一些预定的单子,这次的就是……前阵子杜掌柜递了信过来,说是有人想请她画一副观音大士的画像。
当初祖父最擅长的便是人物画,作为祖父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她自然也会。
不过她心里倒是更喜欢山水画,她总觉得辽阔的山水可以让人心平静气,也会让人的眼界不局限于眼前,不过预定的这单价钱要比那些山水画高出好几倍,她如今想给小满请个好的西席,便也没多想,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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