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醉汉们也罢了,起码躺在地上不动。那些不醉的就不太好了,即使米夏
在我身旁,还是不防被人抓了一把。我停住了步子,骂了那群人一句粗话,其实他
们也实在没有什么认真的恶意,却将米夏吓得先跑了几步才回头。
那样的地区是住不得的了。
二姨的女儿在此已有多年了,虽然想念,却又是担心惊动他们一家,住了一夜
,迟迟疑疑,不知是不是走的那日再打电话见见面,这样他们便无法招待了。
虽说私此,才有四日停留,巴拿马不预备写什么,而亲情总是缠心,忍不住拨
了电话。再说,这个妹夫我是喜欢的。
只说了一声∶“美妮!”那边电话里的表妹就发狂的喊了爬来━━“平平姐姐
━━”那声惨叫也许地是她平日的语气,可还是害我突然哽住了。表妹十年远嫁,
她的娘家亲人还算我是第一个来巴拿马。
过了一会儿,表妹夫也打电话来了,惊天动地的责我不叫人接机,又怪不预先
通知,再问我身体好不好,又说马上下班,与表妹一同来接了家去。
这份亲情,因为他们如此亲密的认同,使我方才发觉,原来自己一路孤单。
虽然不喜欢劳师动众,可是眼见表妹全家因为我的抵达而当一回大事,也只有
心存感激的接受了他们的安排和招待。
在旅馆楼下等著表妹与妹夫来接时,我仍是紧张。米夏说盯是不叫去的,他坐
在一边陪我。
妹夫外表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比以前成熟了。
表妹相逢几乎不识,十年茫茫,那个留著长发、文静不语的女孩,成了一个短
发微胖戴眼镜的妇人。
表妹拉著我的手腕便往外走。当然米夏也被强拉上车了。
“不要米夏去,我们自己人有话讲,他在不方便!”我抗议著。
表妹倒是实际∶“有什么话要讲?吃饭要紧,先给你们好好吃一顿再做道理!
”
十年前,表妹二十岁,妹夫也不过二十四、五岁,两个不通西班牙文的大孩子
,远奔巴拿马,在此经商,做起钟表批发买卖,而今也是一番天地了。
表妹与我仍说上海话,偶尔夹著宁波土话,一点不变。变了的是她已经羼杂了
拉丁美洲文化的性情∶开放、坦率,西班牙文流利之外,还夹著泼辣辣的语调,是
十年异乡艰苦的环境,造就了一个坚强的妇人,她不再文弱,甚而有些强悍。
用餐的时候,我无意问讲起表妹祖母在上海过世的消息,本以为她早就知道的
,没想台北阿姨瞒著她。这一说,她拍一下打了丈夫一掌,惊叫起来∶“德昆!德
昆!我祖母死啦!死掉啦!”说著说著便要哭出来了!
眼看要大哭了,一转念,她自说佾话,找了一番安抚的理由,偏又是好了起来
。
初初见面,在餐厅里居然给了表妹这么一个消息,我自己内疚了好几日,谁晓
得她不知道呢?
“你前两年伤心死了吧?”表妹问我,给我夹了一堆菜。
“我吗?”我苦笑著,心里一片空空茫茫。
“要是表姐夫还活著,我们家起码有我跟他讲讲西班牙文━━”表妹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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