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西,撑一下,我马上拉你出来。”
他双手抱住石块,头枕在手臂里,在车灯下一动也不动。
我将车垫拉出来,半拖半抱的往泥沼跑下来,跑到湿泥缠我小腿的地方,才将
这一大块后车座垫用力丢出去,它浮在泥上没有沉下去。
“备胎!”我对自己说,又将备胎由车盖子下拖出来。跑到泥沼边,踏在车垫
上,再将备胎丢进稀泥里,这样我跟荷西的距离又近了。
冷,像几百只小刀子一样的刺著我,应该还不到零度,我却被冻得快要倒下去
了。我不能停,我有许多事要赶快做,我不能缩在车里。
我用千斤顶将车子右边摇起来,开始拆前轮胎。快,快,我一直催自己,在我
手脚还能动以前,我要将荷西拉出来。
下了前胎,又去拆后胎,这些工作我平日从来没有那么快做好过,但是这一次
只有几分钟全拆下来了。
我看看荷西,他始终动也不动的僵在那儿。
“荷西,荷西。”我丢一块手掌大的小石块去打他,要他醒,他已经不行了。
我抱著拆下的轮胎跑下坡,跳过浮著的车垫,备胎,将手中的前胎也丢在泥里,这
样又来回跑了一次,三个车胎和一个座垫都浮在稀泥上了。
我分开脚站在最后一个轮胎上,荷西和我还是有一段距离,他的眼神很悲哀的
望著我。
“我的衣服!”我想起来,我穿的是长到地的布衣服,裙子是大圆裙。我再快
速跑回车内,将衣服从头上脱下来,用刀割成四条宽布带子,打好结,再将一把老
虎钳绑在布带前面,抱著这一大堆带子,我飞快跑到泥沼的轮胎上去。
“荷西,喂,我丢过来了,你抓好。”我叫荷西注意,布带在手中慢慢被我打
转。一点一点放远,它还没有跌下去,就被荷西抓住了。
他的手一抓住我这边的带子,我突然松了口气,跌坐在轮胎上哭了起来,这时
冷也知道了。饿也知道了,惊慌却已过去。
哭了几声,想起荷西,又赶快拉他,但是人一松懈,气力就不见了,怎么拉也
没见荷西动。
“三毛,带子绑在车胎上,我自己拉。”荷西哑著声音说。
我坐在轮胎上,荷西一点一点拉著带子,看他近了,我解开带子,绑到下一个
轮胎给他再拉近,因为看情形,荷西没有气力在轮胎之间跳上岸,他冻太久了。
等荷西上了岸,他马上倒下去了。我还会跑,我赶紧跑回车内去拿酒壶,这是
救命的东西,灌下了他好几口酒,我急于要他进车去,只有先丢下他,再去泥里捡
车胎和车垫回来。
“荷西,活动手脚,荷西,要动,要动━━”我一面装车轮一面回头对荷西喊
,他正在地下爬,脸像石膏做的一样白,可怖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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