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7章 要钱我给你（第1页）

是夜很晚安炬才慢慢拐进一个老旧的小区。她垂头拖沓，心力憔悴，仿若只剩破败的肉体在朝着熟悉的楼栋走去。四下里灯都熄了，全是黑暗。再有反应又是被人叫喊了名字，内心一顿苦涩。那人小跑到她跟前，直接大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不注意间，矿泉水从指腹间滑落，噗通掉到地上，滚出一米多远。安炬半蜷起拳头，两指相互摩挲，尖锐的刺感还停留在上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整天你都跑哪去了！”安莲云厉声厉色发问，严厉的像要动手！安炬浑身难受的喉咙一涌，差点干呕。她就知道，逃课不会就那么算了，小姨一定会找上门来。“明明答应好了去补习班上课，都到地方了，早上跑什么！看我在追，越跑越快是不是！”“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一连串的质问，安炬只觉得窒息。她收起那一瞬震惊的神情，故作轻松，偏头将手腕抽了出来，语气似是撒娇一般翘着，“没去哪……”“小点声音，别人都在睡觉。”眼眶似是潮湿了，昏暗的夜色藏住心酸，也掩盖了这一天的时光。安炬边去捡水一边可有可无的解释说：“就那个图书馆啊，之前不是经常去？”安莲云神色不变，还是含着精明利落的目光，审视英厉，并不觉得她说了实话。她自顾拽下安炬肩上的包，翻出一看，是一本《初高中衔接——数学参考书》。书脊上贴着图书馆馆藏书籍特有的标签，里面还夹着一个很薄的本子，有数学提纲也有草稿。安莲云这才眸色松动，气息和缓不少，却又逮着别的不放，“那你看看现在多晚了！有必要到这个点！？你一个女孩子，一直不着家是怎么回事？”“你妈妈不在家管着你就能随便跑吗！要是遇到坏人找谁去？”“打那么多电话一个都不接，留这么多人替你着急！”“图书馆比得了去补课吗？有什么不满的，来，你告诉我！”她也不管安炬是什么表情，想不想听，一直数落，只剩数落。“是不是又瞒着我做兼职了？还是那个餐馆？我是不是特意强调过不允许去打工！以后赚钱的机会多的是，不是你这个阶段该干的事情！”“明天就给我辞了，要钱我给你！”“别在那浪费时间不讨好！”每次都这么说……每次说着说着，火气又冒了上来……任她怎么降压缓解气氛都不起作用。安炬斜望向漆黑湿漉的地面，冲这语气，心里很想自我摧残的问：是不是甩我一巴掌才能解气。她越听越心烦，全身难耐的燥热起来，冒出一身冷汗，与这个温柔的夏夜一点也不搭。好像她不该出现，不该破坏这难得的好氛围。眼眶又在发酸，想哭都不能哭。安炬上前半扶着安莲云，抚摸起她的后背，“我没有。”“上周你那么一闹，谁还敢要我。”她只说手机没电关机，摸摸叹了口气。也确实关机了，在街道游荡之前。目光一瞥，安炬这才主动注意到不远处樱花树下停着的那辆车，像往常，总是停在那个位置。枝叶交错里，隐约能看见司机位和后座的脑袋。一个在往这边看，一个探头出了车窗。一个是她只见过几次面的小姨父，崔闻学。一个是她的妹妹，崔腹语。“小姨，你慢点吧。”“这么急，出事了又怪我。”安炬尽可能的去安抚她的情绪，道：“今天下雨了啊，少见天气好，等它关门了我就到公园转了转，走的很慢而已。”“腹语不是说你又怀孕了吗？”安炬注视着她还是平坦的肚子，“说话温柔点他才能幸福的来到这个世界。”“我还一直都忘了要说恭喜，家里又要添个人了。”安莲云听此一顿，有些诧异，“你们怎么知道？”她下意识偏了头，朝向车头的位置，但没完全看过去，只交代：“还没确定。”“她说你在家总想吐，也休息不好，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小姨父还没陪你去检查？”安炬问完就了然，他们夫妻关系并没有很好。“这些天一直在忙补习班的事情，等时间宽裕点。”安莲云不想再继续说这个问题，不加思考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教导，“明天，你一定要去上课，早上我来接你。”安炬斩钉截铁拒绝。“我不去！”

人类的共通点可能就在这里，不喜欢谈论自己不愿意透露的事情。逃避，躲开，不敢直面。而大人和孩子之间，一点默契全用在了说对方厌弃的话上。“高中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会一样，早点接触是为你好，不要一直逃。你一个人在图书馆能学到什么，表面概念，这些知识需要有人带，有问题也能找人问，这才好深入理解，用到题目中去。再说，你一天三顿怎么解决？人家既不给你吃也不给你喝。难道一点生活费要全部拿去点外卖？喝奶茶？吃那些垃圾食品？”安莲云一脸的苦口婆心，“之前七月是毕业班有不少麻烦事要操心，确实是少问了你，关心不够，但你现在去补习还来得及。不少人跟你一样，都是填完志愿才敢放心去补课。”“早去早适应！”“或者走，咱们现在上去，把东西收一收，过去和腹语住一起，你们俩关系那么好。”“我早就想提了……”安莲云仰头看了眼住宅，黑灯瞎火，没有一点人情味。“等哪天你妈妈回来了我们再搬回来。”“你还没长大，没必要一个人守在这里，日常起居，总要……”其区别就在于，大人可以选择避开自己不愿意开口的话题，小孩非但避不开，还要被追着问。不停的被提起，不停的激化矛盾。安炬已经变了脸色。“你是想说——我住在这里是为了等她吗？”她最忌讳的这件事再次被迫搬上台面。安炬瞬间窝火，毫不犹豫打断了安莲云的话。心底的逆鳞被揪出，在一瞬间就激出对抗的情绪，冷漠百倍，生疏陌生。她喘着粗气，没再伪装好说话的模样，声音越来越大，叫嚣着她的不解与痛恨：“你又觉得我是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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