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疑的大眼睛中焕起了光彩,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决定,却不敢直接来找爹娘坦言。
娘亲私下里待他温柔,可遇事十分严厉。
他也知道爹爹喜爱他,却怕爹爹不赞成他这个决定。
听爹娘说遵了他的意思,不疑开心极了,只是转而又撅起了嘴。
邱瑾瑜探出手指拨了拨红嘟嘟的唇瓣笑道。
“方才不是还呲牙乐着么,这又是怎么了?嘴上都能挂个油壶了。”
不疑撇开头哼了一声道。
“爹娘这几日都不曾去寻孩儿,还当你们把孩儿忘了呢。”
夫妻二人近日忙于公事与情致,的确是冷落了孩子,这一夜留了不疑宿了下来。
不疑躺在爹娘中间,兴奋得叽叽喳喳一会同玲珑说话,一会同邱瑾瑜说话,只是捱了没多久,就渐渐没了声响,睡沉了。
儿子睡熟后,夫妻两个便隔着他的小脑瓜,说起了枕边话。
“珑儿,我同你说过吧,我父母之间并无情意,我娘虽然是个胡姬,却长在中原。”
“我外祖按照中原传统教养她,事事条陈,习学歌舞书画。”
“后来她成了罪臣之女,更加谨小慎微,我爹是个武将,娶她只是为了保全她,是以我打小也没体会过何为天伦之乐。”
“澈儿的娘同我爹倒是恩爱,只是我家获罪时他还年幼,也不记事,如此说来,他也与我差不多。”
“此前一直有师父和澈儿相伴,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后来师父身死,澈儿登基,我不得不与他天各一方,才慢慢发觉,自己竟是如此孤独。”
“我想成个家,可我又怕娶回个门当户对的官小姐,是如同我娘那样的性子。”
“我自知因为我娘,不喜欢那样的女子。”
“我是个直性子,我不喜欢的人,我连瞧上一眼都嫌烦,若是娶回来又不能好好待人家,不是误了人家一生么。”
“我原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与刀枪为伴,替澈儿守好江山,等到归去时也了无牵挂,一身轻松。”
“但我没想到老天爷还愿意眷顾我,赐了个你。”
“珑儿,你不知道,这一刻把你和不疑一起揽在怀里,我心里有多暖,多踏实。”
“在王府时,我就觉着与你在一处的日子好得太虚幻,叫我心里慌,才做梦都想叫你给我多生几个孩子。”
“我每日睡前不把你抱得紧些,都不敢闭眼,我就怕次日一早醒来,你就不见了。”
玲珑听着他半闭着眼,喃喃的念叨,心里却已翻腾得汹涌。
她又何尝不是呢?
玲珑尽量压制住喉头的酸胀,柔声回应。
“在西州时,为我诊出喜脉的老郎中说了,我的身子骨好,易生养。”
“我急着把诸事办妥,也是想着早日随你回王府去,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
“王爷,此前我一直没同你说过,与你在王府的那一段日子,是我此一生最快活的时光。”
“你护我,爱我,包容我,谅解我……”
玲珑说着话,摸着不疑额头,昏暗之下隐隐可见她眼中有清亮的水光漫起。
“给了我不疑,给了我一个归宿。”
“我在昭阳活了整一十六载,却从不觉得雍王宫的青瓦红墙,琉璃玉柱有什么稀罕。”
“我只想回去那个地砖缝隙中杂草丛生,梁柱斑驳少漆的南枭王府,那才是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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