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起一个下午都在建筑工地上,眼前即将竣工的这座开源县市监局职工住宅楼虽只有六层高,却是带电梯和地下热水的,这在开源县是最高配置的住宅楼,这也是朱安起在退休前为单位职工办的最大的一件实事。要说市监系统近年已不再审批职工集资建造住宅楼的事,职工住房全部走向市场,由职工个人购买商品房,单位不再负责。在这种情况下,朱安起在市监系统职工住房改革文件出台前向上级极力争取,在陆建宏的支持下得以以全省市监系统最后一批职工集资建楼项目审批下来。职工集资建楼的价格要低于市场商品房价格二十个百分点,是一项大福利,朱安起抓住了这个大福利的末班车,所以开源县市监局职工很是感激这位在任十多年的老局长。
朱安起把职工住宅楼项目交由开源市监局纪检组长梁剑锋总负责,具体事宜让办公室主任郑和平具体承办,他自己没有直接负责这个项目是为了避免麻烦,集资盖楼这样大的项目操作不好不是自己摔倒就是被别人推倒。只是苏家兴作为开源市监局第一副局长和分管后勤基建工作的副局长对朱安起这样的安排颇有微词,按常规这个项目该他苏家兴负责。多少年来朱安起与苏家兴的明争暗斗一直是开源县市监局内部的一个闲聊话题。
今天朱安起是临时来工地查看一下,他毕竟是一局之长,这个工程出什么事他还是要负责的。然而苏家兴的电话彻底让朱安起惊呆了:“什么?被打了?”他原以为陈岩苏家兴他们和以往一样去把传销人员教育教育,如不存在限制人身自由或伤人的事情,就把传销团伙解散再把人员遣返回原籍就算完成这项工作了,可今天市监执法人员被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朱安起挂断电话朝不远处的司机招了招手,司机把车开过来后,朱安起急匆匆坐上车,让司机直接开往人民医院。
在工地另一边的郑和平看见朱安起没说一句话就突然离开感到疑惑不解,他问旁边的人局长为什么走了,旁边的人说好像听局长说有人被打了,郑和平听了感觉一定是出事了,不知是局里的事还是局长家里的事,莫非朱兵又和人打架了?要说朱兵工作两年后成熟多了,不再像刚从部队退伍回来时爱冲动了,那是谁被打了?想到这里,郑和平拨通了朱兵的电话,他和朱兵的关系还是挺随便的。
郑和平:“在哪呀?下了班一起吃饭吧?”
朱兵一听以为郑和平又想喝酒了,想到自己的女朋友还等着自己,于是朱兵在电话里对郑和平说:“我还在大街上检查手机店,估计要加班了,改天咱俩再喝吧,我请你。”
朱兵确实在检查手机卖场,这段时间市场股工作不少,手机市场和农资市场是重点检查领域。所以朱安起和苏家兴说抽调不出人手也是事实,但硬抽也是能抽出几个的,毕竟工作分轻重缓急嘛,市局下来查处传销是急事,市场大检查是阶段性工作任务,要一个月才能完成,临时抽出些人来是完全可以的,这就是苏家兴不高兴的原因。
通话后,郑和平知道朱安起家里应该没事,不然朱兵也不会在大街上“溜达”,那是单位有事?他给局办公室杨凡同打了个电话,问局长有没回到局里,杨凡同说没有可能去人民医院了,郑和平说谁住院了,杨凡同却很吃惊地反问他:“苏局长他们被传销人员打了你不知道?”
这下事情搞清楚了,郑和平挂了电话立马往人民医院赶去。
朱安起到达医院的时候,郑和平也随后赶到了,他们进了病房看到开源县市监局副局长向涛和杜卫萍都已赶到。陈岩、高明强和孙勇权被医生安排在一个病房里,朱安起走进病房后先查看了三个伤员的伤情:陈岩额头缝了三针,高明强说他头晕,孙勇权的鼻子包了纱布!
“这帮人太嚣张了,决不能放过他们!”朱安起一脸气愤地说。他在市监系统工作了几十年头一次看到这场面,感觉自己走进了战地医院。
“报警了吗?”一旁的副局长向涛问。从滨州市监察室副主任位置上调到开源县市监局任副局长的向涛是凭笔杆子提升起来的市监干部,一介文人看到这个场面难免心悸,所以首先想到的是警察。
“警察已经来过了,做了笔录验了伤情就走了。”躺在病床上的高明强说。
“我得给市局汇报一下。”朱安起说着掏出手机,这时在病床上输着液体的陈岩对他说:“我已经给陆局长打过电话了,欧阳副局长正在赶来的路上。”“哦,那就不用打了,来了再说吧。”朱安起收起了手机,这时苏家兴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向朱安起汇报了一遍,最后补了一句:“咱们人太少了,要是再多点人,他们未必敢动手。”
“这两天全局上下正在搞农资市场大检查,实在抽不出人手,也因为我对这件事情预估不到位,我有责任,大家安心养病,其余的事都由我来办。”任何领导遇事都要自责一下。
一旁的苏家兴听了朱安起这句官味十足的话撇了撇嘴角,算是回应。心想找你要人你不派人,现在你能办什么?莫非你能把传销人员抓回来?
朱安起感觉有必要让气氛轻松一下,于是和陈岩打趣:
“陈局长,我多次请你来我们开源指导我们的工作,你总说忙没时间,这回可是把你留住了,医生说了你最少需要输七天的液体,所以这几天就老实待在我们开源吧。”
“留也不能以这种方式呀,这样留下来谈工作也太痛苦了点吧?”陈岩也苦着脸开玩笑。
“工作发生了点小意外,倒是成全了咱们,要不平常忙的真是见面太少了。咱们没在一起吃饭又有几个月了吧?”朱安起和陈岩在滨州市市监系统上下级关系共事多年,他们说话还是很随意的。
朱兵从街上检查完毕后一回到局里就听说了市监人员挨打的事,很快赶到医院来看好友高明强的伤势,一进病房看见他的局长老爸就嘟囔:“我要是在现场就好了。”从特种部队转业回来的朱兵是开源市市监局身手最利索的人。
可是,朱安起是不会让朱兵去查什么传销的,他一向认为传销属诈骗范畴,应该由公安部门来查处,也只有公安部门查处起来更有力度,市监部门仅以非法经营行为去查处往往空手而归。这是因为传销组织的实质并不是经营商品,仅以一种虚拟的商品为介质展开圈钱行动,一件虚拟的商品在几个层级上百个人之间传递,加上传销行为很难取证,何况现在的传销主题都虚拟了,转变成了纯圈钱的模式。所以朱安起对查处传销这种行政成本大收效甚微的工作并不积极主动。而今天发生的这起市监人员被传销人员殴打事件更证实了朱安起的看法。
“你去事情会更糟!”在朱安起眼里朱兵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尽管朱兵已经二十八岁了。
朱兵好像没听到父亲说什么,其实他压根就不听,知道父亲也对他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他转身对高明强说:“以后有事你就联系我,咱们不能吃眼前亏!”
“谁敢联系你,我们可不想把事情搞大!”郑和平听了朱兵的话笑着说。
“传销早升级了,是社会上黑白两道之外的又一道,咱们可不能再小看这些以下岗职工和待业大学生组成的队伍了。”高明强没直接回答朱兵的话而是对传销有了新定义。
“就把人家叫成黄道吧,人家是直接捞金的,进门就得交钱。”孙勇权也调侃起来了。
“不管他什么道,邪不压正,咱们总得替天行道!”朱兵情绪激动起来总有些孩子气,朱安起见他说话不着边际训斥了他:“去去去,乱说些什么。”
大伙轰一下笑了,好像忘记了刚发生的事情。相互开开玩笑是最好的心理疏导,只是这个心理疏导刚见了效果,病房的门就被人重重地推开了,一下子进来三个人,还有十来个站在门外,打头的正是那个叫什么三虎的,气势汹汹冲到陈岩病床前吼到:“我的笔记本电脑在哪里?拿出来!”
在这位狂人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朱兵已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出了病房,楼道里等候的十多个随从看他们头目被人拖着出来,先吓了一跳,随即一拥而上和朱兵撕打起来,而由于楼道狭窄,朱兵显然放不开手脚,而此时有几个人再次冲入病房,到处搜寻那个笔记本电脑,最后搜寻无果一怒之下把陈岩的输液管给拔了,苏家兴愤然一拳把一个年轻男子打趴下,却被另两个传销人员打倒在地。这时孙勇权自己拔了自己的输液管二次加入战斗。这个时候警笛完全是给对方报信的,只要警笛一响这伙人就不见了,还好朱兵死死拖住一个。
警察到来后,市监方面的伤员增加了两个:苏家兴和朱兵!警察第二次做了笔录,朱兵拒绝做笔录,把逮住的那个传销人员塞给警察后,直接冲出医院驾车去追其他人员了,朱安起在后边喊也喊不住。
“奇耻大辱!这是我们市监界的奇耻大辱!”陈岩咬着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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