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名义上是一次军政议事,但实际上并没有涉及到军事,更没有群臣商议的环节,只是杨广独断专行地决定科举录取两千人后,便草草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议事,众大臣纷纷从文成偏殿出来。
“裴公请留步!”
后面有人在喊裴矩,裴矩停下脚步,回头见是卢倬,他笑着问道:“卢使君有什么事吗?”
裴矩是卢倬长辈,他和卢倬的父亲卢慎关系极好,两人年少时还是同窗好友,卢倬被杨广任命为国子监祭酒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裴矩的推荐。
卢倬上前行一礼,“晚辈遇到一些麻烦事情,想请教裴世叔,不知世叔是否有时间?”
裴矩见偏殿外已经没有人,便呵呵笑道:“请教不敢当,聊聊天倒可以,去我官房吧!”
卢倬跟随裴矩来到了位于门下省的官房内,裴矩有两处官房,一处在尚书省吏部内,作为吏部尚书的官房,另一处在门下省内,作为黄门侍郎的官房。
但尚书不管具体政务,所以裴矩在尚书省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他在门下省内处理政务。
在裴矩官房隔壁则是相国苏威的官房,两人同在门下省内,所以两人私交很不错。
裴矩走进官房,给外衣递给了茶童,对卢倬笑道:“贤侄请坐吧!”
卢倬坐了下来,他踌躇不安道:“今天世叔也听见了,圣上要求录取两千人,侄儿着实很难办啊!”
“贤侄觉得录取两千人不可思议吗?”裴矩微微笑道。
卢倬叹了口气说:“从先帝推行科举制度以来,录取人数从未过一百五十人,最后的大业三年也只有一百四十四人,但这次圣上居然要录取两千人。侄儿从未面对,不知圣上到底是怎么考虑的,侄儿就怕录取两千人后又生什么变故,士子们无官可做,最后把怒火都集中到侄儿身上来。”
卢倬说得很含蓄,他就怕杨广出尔反尔。最后把录取两千人的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了。
其实这也是明摆着的事情,要任命两千名士子当官根本就不切实际,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在军政议事上谁都不吭声,唯恐惹祸上身。
裴矩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你觉得圣上要求扩大录取士子是一时头脑热吗?”
卢倬一惊,“难道圣上早已有打算?”
裴矩缓缓点头,“他登基以来最忧心的两件大事,一是关陇贵族掌兵权。二是豪门世家控制地方官府,到去年第三次高句丽战役结束,军权问题算是解决了,但地方官府的控制权怎么办?
去年的科举一推再推,从春天推到秋天,从秋天又推到今年,两年的科举合并,我就知道他一定想利用科举做点什么。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得这么彻底,录取两千人。他是想一步到位啊!”
卢倬的眼睛蓦地瞪大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卷入了这么复杂重大的事件中去,这时,他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妙之感,难道圣上任命自己为国子监祭酒实际上早有预谋吗?
他眼中涌起一种掩饰不住的忧虑情绪,低声道:“世叔。难道我真要成为替罪羊吗?”
裴矩喝茶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是后来才意识到,圣上之所以任命卢倬为国子监祭酒其实是很有深的意图,卢氏家族是河北第二大名门世家,也是天下五望七姓之一。在教育上有着崇高为威望,所以让卢家来主持今年的科举改革也就最合适不过,至少河北士族无法强烈反对。
今天圣上突然提出扩招两千人,才让裴矩恍然醒悟,圣上是想利用科举来改变朝廷对地方官府控制不力的局面。
这种想法是对的,只是圣上想一步到位,裴矩觉得并不现实,先吏部就没有一个完整正确的地方官府官员编制情况,哪些郡县缺人?哪些郡县还属于朝廷控制?
自从大业六年后,吏部就再也没有统计过地方官府的情况,现在地方官府情况不明,怎么任命新官员?搞不好会出现一个县有两个县令的情况,这极有可能,乱匪任命一人,朝廷再任命一人。
裴矩笑了笑,安慰他道:“贤侄放心吧!圣上只是让你录取两千人,至于后面录取士子的任命就与你无关了,你只要认真做好录取就行了,也没有人会把责任推到你的头上,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你说了算。”
话虽这样说,卢倬心中还是很忧虑,毕竟他是扩大录取的执行者,现有格局一旦被改变,很多人利益也会随之受损,那时他怎么可能没有责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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