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想不起来的词语在意识的边缘徘徊,就像是字典上的一个窟窿。它有两个音节,C字母打头,意思是地下深处的蓄水处。
“那,下次再聊。”邻居说道。
“行!”莫里森说。
西斯一片葱绿。沿平缓的坡地向上,间或出现一株橡树或山毛榉,栗树或白杨。他想象伦敦是一个分裂的世界,在那里,伦敦被十字军征讨,沦陷又被收复,然后再度沦陷,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
他想,这或许并不疯狂。或许裂缝正深深地存在于彼处,又或者天空低得足以令人听到上帝对先知说话的声音。只是,再没有人驻足倾听。
“蓄水池[3]!”他大声说道。
绿色的西斯变得干燥、金黄,接着热气开始灼烧他的皮肤,仿佛打开了烤箱的门,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
“我脚痛。”德洛莉丝说着,接着她说:“我要回旅店。”
他们的导游露出了关切的神色。
“我就是想把脚搁起来一会儿,”德洛莉丝说道,“今天走了太多路。”
他们刚好经过著名的礼品商店“基督监狱”,里面出售各种纪念品和地毯。“我得回去泡泡脚。你们俩别管我,继续走吧。午饭后再来找我。”
莫里森本想拒绝,但他们租了这名导游一整天的时间。导游肤色很深,饱经风霜,但笑起来的样子却天真无邪。她带他去了咖啡馆。
“这么说,”莫里森问,“生意不错?”
“暴动之后,”她说,“我们见不到太多游客了。”
“我太太德洛莉丝一直想来这儿,看看神圣的古迹。”
“我们这儿有很多。无论你信什么教,这儿都一直是圣城。我一辈子都住在这儿。”
“我想你一定很希望人们能把那些矛盾都解决了。”他说,“呃,各种冲突,政治上的那些事。”
她耸了耸肩。“对耶路撒冷来说不算什么。”她说,“人们来到这里,人们相信某些事情,接着他们彼此攻击,以此来证明上帝爱他们。”
“好吧,”他说,“换了是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她又露出了纯洁的微笑。“有时候,”她说,“我想最好有一场爆炸。将这里夷为一片带有放射性物质的沙漠。如此一来,还会有什么人想要这地方呢?但我又想,他们还是会来这儿,收集那些放射性的尘埃,因为它们可能包含着圣殿山或是耶稣在上十字架前曾经倚靠过的那面墙的原子。人们会为一片有毒的沙漠而征战,只要那片沙漠是耶路撒冷。”
“你不喜欢这里?”
“你们那边没有耶路撒、冷,你该为此感到高兴。没有人想分割伦敦。没有人会为讨伐利物浦发动远征军。没有先知行走在伯明翰。你的国家太年轻了,它还是绿色的。”
“英格兰不年轻。”
“在我们这里,人们依然还在为两千年前的决定而战。自从大卫王征讨耶布斯人并取得这座城市后,人们已为争夺它的主权战斗了三千年。”
他沉溺在时间之中,他可以感觉到时间在碾压着自己,就像一片亘古的森林碾压土地。
她问:“你有孩子吗?”
这个问题让莫里森有些惊讶。“我们想要,但事情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
“你的太太是来祈求奇迹的吗?有时候人们会这么做。”
“她有……信仰,”他说,“我从没信过什么宗教。但我想她不一样。”他抿了一口咖啡。“那么,嗯,你结婚了没?”
“我已经失去丈夫了。”
“是因为爆炸吗?”
“你说什么?”
“你怎么失去丈夫的?”
“他是个美国游客,从西雅图来的。”
“哦……”
他们喝完了咖啡。“我们去看看你太太的脚怎么样了。”
他们走上狭窄的街道,前往旅店,莫里森说:“我真的很孤独。我每天干的工作都是我不喜欢的,回家后见到的太太虽然爱我,却不怎么喜欢我这个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没法儿动弹,我所能期望的只是签个世界全都消失不见。”
她点点头。“是的,但你没有住在耶路撒冷。”
导游在旅店大堂里等待着,莫里森上楼去房间。卧室和小小的浴室里都没有德洛莉丝的人影,早上铺在他们床上的床单却不见了。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幅景象,莫里森并没有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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