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矜对着面前的一份名单呆,皱眉苦思了好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笔往桌上用力一拍:“狗胆的鼠辈”
他无法不骂,因为面前的名单乃是新的朝廷官员任免,他的一些职务被叶畅取代,同时与叶畅关系甚好的一些人,象原本的登州司马元公路,进入了朝廷当中。
别人官高他不嫉恨,但是将他的诸使职务扒去,却让他不能不嫉恨,他如今能在朝廷中坐稳来,便是因为理财之技让天子欢喜。现在将他从直接理财的岗位上离开,只去当一个于巴巴的户部侍郎,任谁都知道,这是他圣眷已减的象征
只要有人能取代他,那么便是他下台的时候了。杨慎矜想到此前自己被杨洄、杨齐宣唆动,想要去占李林甫的相位,便明白自己若是下台,就休息再有起复之日。
甚至有可能被李林甫处理掉,就算不象韦坚那般丢了性命,也要去哪个边远穷困的州郡如王忠嗣般等死,甚至于脆被扔到辽东叶畅的地盘上,音讯全无死活不知,就如李适之那个蠢儿子。
他正怒间,突然听得外边一乱,他神情一动,便带喝问,然后就见一队军士冲了进来,用刀枪架住他,将他按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尔等何人,竟然敢擅自闯入朝臣宅邸”
杨慎矜惊怒交加,这猝然之变,让他几如梦中。他叫骂中,便见一人不慌不忙踱着方步,来到他的面前。
勉强抬头一看,却见杨钊略带得色的脸。
“杨……钊”
杨慎矜吸了口冷气,情知不妙。杨钊乃侍御史,他带着兵士上门,而且没有任何预兆,这意味着什么?
果然,杨钊捧出圣旨,开始宣读。杨慎矜听得里面的罪名,顿时慌了,不仅说他曾请史敬忠看相,算自己是否有九五之尊的命,而且还说他私藏谶书,心怀不轨。这两项随便哪一个戴上,对他来说都是抄家灭门的罪名
“杨御史,冤枉,我要见陛下陈述冤情”
“可以。”杨钊一笑:“只要陛下愿意见你。”
“还请杨御史为我上达天听,诉说冤情……我绝无谋逆之心,那两桩罪名,纯属凭空捏造诬陷好人……”
话尚未落,见听得外边有人大步过来,却是一名吏员,那人一进来,便呈上一个木匣:“找着了,果然有谶文”
杨钊打开匣子,里头竟然是一个独眼石人,杨钊皱眉道:“这算什么谶文
“侍御史看看背后”那吏员道。
杨钊转到背后再一看,上面却是两排歪歪斜斜的字迹:“黄河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俱沸反。”
“咝,好大的胆子”
杨钊吸了口冷气,盯着杨慎矜,满脸都是愤怒之色:“朝廷待你不薄,圣人对汝一家更是恩重如山,若非朝廷,汝等当在大漠之上为杂胡婢奴,汝等却敢为此之事”
杨慎矜又惊又怒,此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喃喃道:“我家中向来不曾有此物,这……这不是我家的东西……”
“不是你家的东西?”那吏员登时怒了:“此物就在你家书房中现,当时在场者有五六人,便是你家的一个管事也在……将那厮带来,与杨慎矜这罪囚对质”
只见一人被推了见来,此人满脸惊慌,正是杨府的一个管事,他看着杨慎矜,声泪俱下地道:“他们在老爷书架之上寻着这个木匣子……此事确实,老爷,你就认了吧……”
杨慎矜呆住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吾家向来并无此物,突然来此,乃天欲灭我也……杨侍郎,念在你们同朝为官向来也略有交情的份上,给我个体面,我……招了我虽有罪,旁人却是不知情,还请勿连累我家人”
他如何猜不出,这一切定然是有人在做怪,他家中僮仆使女数量过百,有人悄悄藏个木匣子到他的书柜里,他哪里能知道?
对方既然做得如此细,那么就不会给他扳回的机会了,他唯一能求的,就是一个痛快和不累及家人。
杨钊却是笑着向那吏员使了个眼色,那吏员带着众人都退了出去,杨慎矜此时勇气已失,尽管没有兵士约束,却仍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杨钊慢慢踱了两步,然后开口道:“此事却是重大,杨慎矜,不唯你家人要受牵连,只怕你的兄弟与寡姐,亦少不得受此事连累了。”
杨慎矜苦苦哀求,杨钊只是不理,杨慎矜叩头如捣蒜,杨钊这才道:“我与你虽是不熟,却也知,你身受国恩,并非完全没有良心之辈,那么这个东西,是从何而来?”
他一指木匣,杨慎矜愣了愣,他哪里知道此物从何而来。但片刻之后,他顿时明白,杨钊是要将事情座实来啊。
“此物……此物……”
“杨慎矜,莫非还要我再说一遍?”
“此物乃我在疏浚黄河之时所得……献此物与我的乃是一民夫,他已经被我令人以违令之名斩杀扔入了黄河之中……”
杨慎矜不得不胡诌了一个来历,一边说,一边眼泪滚滚而落。
只不过杨钊却视若未见,对他半点同情都没有:杨钊此时与李林甫关系还很密切,若杨慎矜真得势,他前进之途岂会顺利,毕竟杨慎矜与他年纪相差不大,而李林甫却垂垂老矣。而且杨慎矜算计叶畅,几欲置叶畅于死地,若失了叶畅的财力支援,他日子岂能如此轻松
“得了这个呢?我听检你者之供辞中有言,是一位贵人见此之后,说你贵不可言,你才寻史敬忠看相……这贵人是谁?”
杨慎矜再度呆住了,他这才明白,杨钊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他座实罪名,还想通过他再将自己的敌人拉下马来
杨钊想对付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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