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清淡酸涩的香气,从一片虚空的过往里蔓生出来,又翻越了这间卧室里旷阔的空间、桌椅床柜的棱角,沙丘一般平滑起伏的被面。
远远近近地,在那片空气里盘旋着,晦明不定,又好像一种遥远的、暧昧的连结。
从那一天开始,或者在那一天之前。一串密码标识的岔口,一条长路遥遥相望的两端。
方朵小时候的日子过得零零碎碎,年纪小不记事,事后回忆起来,就总是好像拼凑着很多贴画一样的细节。
余女士说是带她,但实在分身乏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其实有三百天都是很草率地待在丽莎酒店的前台。
做小孩的时候个子还不够高,但很喜欢四处东张西望,一道视线很容易地被柜面分成两半,一半看见前厅半明不暗的灯光和男男女女行动的腰肢,另一半看到电话线,圆珠笔,烟头纸屑,指甲刀和一叠一叠的房卡。
那本住客登记册上当然记录过很多迎来送往的露水情缘,深夜里穿着白色吊带衫、坐在大堂沙发上沉默痛哭的的女孩也不知凡几。方朵偶尔猜测自己的亲生母亲,长什么样子,会怎样说话,从眼前的世界就地取材,揉吧揉吧捏合成站不住脚的故事——以至于后来降临在这条轨道上的陈世国和任华枝,仿佛也只不过是那种光芒虚幻的风景之一。
只有陈青像一个停留原地的终点。
那天被一条短信召唤回家之后陈青也没做饭,方朵乖乖站在电梯口敲门,几秒钟后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客厅的水晶吊灯依然开着,一眼可以看到家里的装潢。
茶金色的沙发,手织厚地毯,仿洛可可风格的纹饰家具。
很奇妙地,在那种就要人去楼空的境地里,反而好像微微地有了一些人气。陈青的外套很随便地搭在沙发上,在一片寥阔规整的灰败里,好像一点揉乱的亮色。
“想吃什么?”
陈青当时一边往里走的时候还在低头看手机,大概也是刚刚收整出一点眉目,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穿过的时候才随口问了半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方朵就有一点想笑。
好像那种肃穆凝重的氛围终于散掉,她和陈青原来就是这样亲密的。
想吃什么,几时回家,今晚看哪一台电视。
但明明没有。
她上一次站在这里看着陈青的时候,对方只是很远很远地看过来。她们中间隔着一整套高低起伏的昂贵家私,好像嶙峋山谷里,渐渐漫起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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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点了炸鸡和披萨,陈青用手机下单,十几分钟后就送到门口。方朵自告奋勇跑去玄关签收,很快嵌着暗金色工艺玻璃的茶几上面堆起五六七八个纸盒子,掀开来齐齐散发出垃圾食品饱满的热气。
金黄色的,温暖的,好像日复一日,很容易就能触摸到的一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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