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晚的记忆,东槾不敢去回忆,一夜之间自己失去了奶娘,只记得是一堆被狼啃得七零八碎的衣服,一旁有些零碎的狼毛,东槾抓起骨头哭得撕心裂肺,哭完后,东槾只是擦干眼泪和白里森一起将春娘的尸体埋了。
一旁还散发着李子的香味,东槾最喜欢吃熟透了的李子,被摔烂的李子一时竟不能被分清是春娘的肉还是它们本身。
东槾猜测奶娘可能是摘完李子后在回家过程中,一不小心摔下来撞到石头上了。
杂草将两人的身影遮得完全,百里森只是跪着,想要说什么话,可还是无法说什么。东槾弯曲着身体,伏在刚刚翻出的新土上,好像上面还有残存着春娘身上的味道。
回去后,东槾没有告诉春娘去世的消息,因为东府没人会在意一个下人的去向,东槾离家都没人去寻,何况是一个下人。
东家人都以为春娘自己离开了,毕竟她年轻时就是个跑江湖的,现在该是累了。
那一年,东槾院子里新来了一个丫鬟,她不认识,初见她时,东槾一个人躲在墙角哭,一开始丫鬟还会因为春娘失踪而可怜她。可东槾每次到晚上,东槾就会哭,话也不说,小小年纪,眼睛就快看不见了,后来丫鬟受不了,于是丫鬟换了一个又一个,原来东槾已经神智不清了,彻底疯了。
百里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她,给她带各种吃的,会收集各类好笑的事让她笑,可东槾再也没笑过。
东槾十二岁那年,百里森一个人冲进林子,砍死了一头狼,他敲下狼牙,做了和自己脖子上一样的项链送给了东槾。
百里森告诉东槾,他就要走了,他说他要去学武功,考取功名,以后回来娶她。百里森左手食指和无名指在东槾嘴角画了一个笑脸,拿出狼牙项链说:“这是我送你的定亲礼,不许摘,下次见到狗蛋,记得要开心,还有……馒头,等我。”
墙角的东槾也只是迷惘地看着百里森,百里森又揉揉东槾蓬松的头发,轻轻地抱了一下东槾,一狠心就飞快的跑出东槾的房间,用袖子擦干净刚刚因为哭而流下的鼻涕。
潜意识里,东槾感觉有人来过,可他来了又走了。
又新来了丫鬟,她一直细心的照顾着东槾,可这日东槾一直高烧不退,最后也是在一个道人到来后才好。
结了冰霜的洞里,女人缓缓的讲述着她的过往,慕知听完后说:“你与道人的交易是什么?”
“他说他能让阿娘活,还说只要我二十年的寿命,我一听就答应了,后来我就一直在这里,可这里好冷,塔里的东西每天都会咬我。”东槾环顾四周说,缩着脖子,现在她本不冷,可她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寒意在她身上乱窜。
此时塔上方似乎有要塌的趋势,慕知看了一眼北渚,北渚却一脸疑惑的看着慕知。
“快走,好你个柳神,都要当我的人了,还来这一招,这个仇我记下了。”慕知抱起还沉浸在悲伤回忆的东槾稳住身体,唤出紫河车,紫河车变成了一个毯子。
“北渚!”
北渚听到名字,扭捏地错开要去拉他的手,慕知有些震惊,可持续不久,北渚上了紫河车后,慕知就施了个透明的罩子,保护着他三人飞出了塔。
紫河车飞出夜冥塔,乌鸦还是一样在他们周围徘徊着。
慕知飞出罩子,一人冲向塔顶,慕知飞至塔尖上空,手中转动无墨笔,霎时,随着“轰隆隆”的巨雷声响后,紫色光晕遮满了整个塔。
“无归者,可入我山川秀,我乃秀主慕知。”
声音优雅动听,温柔中又带着一点蛊惑,有那么瞬间,北渚都有想要和周围的鬼魂一同进入山川秀的冲动,乌鸦齐刷刷地飞向慕知手里垂在半空的山川秀,山川秀像一幅画卷悬在半空,它的长度整座塔都不够承接它,山川秀的终点在底端看不到的地方。
夜冥塔周围的乌鸦飞了,里面的各类半妖鬼魂终于找到了个安心的窝,那些还有机会投胎的鬼魂则被慕知用传送阵将其送到鬼门关投胎去了,若肉身还在的,鬼魂们则会回到原身身上。
这一系列动作结束后,慕知又慢悠悠地飞到了紫河车上,北渚稳住心神,又握紧了手上的指月剑,因为他刚刚不小心对上了慕知目光,转而立即就闪开。
慕知见到,只是惬意一笑,假装不在意。
通常在对视时,谁先移开眼,谁就会在气势上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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