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个陌生的女人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前两日侯素馨欲言又止地告诉他——阿程,有件事妈妈想同你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看起来为难极了,郁承揣测那应当是什么很难启齿的话,也许是家里又缺钱了,或者,铺子经营出现困难,最极端的情况也不过是不让他再去上学了。
如果不能上学的话,他会很难过,但是他也明白爸爸妈妈已经尽力地为他着想,他们把自己可以提供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所以他没有怨言,只有感激。
于是郁承握住侯素馨的手指,懂事地安慰她:“没关系,妈妈,我会听您的话的。”
可是没想到他一说完,侯素馨就哭了。
她倾身抱过来,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手上,哽咽道:“我的阿程啊……”
这个怀抱很紧很紧,郁承的脸颊埋在她柔软的肩颈,听到她痛哭出声:“对不起,妈妈不能再继续陪着你了。”
郁承呆怔,一瞬间双眼涩然,胸口也咚咚咚地跳起来。
那一瞬间被亲人抛弃的绝望感再度席卷而来,强烈到要将他完全淹没。
什么意思,他听不懂。
耳边的字符已经连不成句,侯素馨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找到了他们,要将他带走。
侯素馨有很多次都设想过这样的情景——也许有一天,会有陌生人找上门来,告诉她说这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时常有种恐慌感,而且这种感觉随着郁承一天天长大更加明显,甚至有一次她做了类似的噩梦,直接在夜里惊醒,而后怎样都无法再次入睡。
这些年账面转盈,他们便收了隔壁的一块地,将居住的空间辟出一块。
郁卫东要拿这个做书房和麻将室,侯素馨不同意,她坚持要给郁承一间单独的卧室。
“男孩子长大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间,老和我们挤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做噩梦那天晚上,侯素馨翻来覆去,最后没忍住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进郁承的卧室,倚在门边悄悄地看上他一眼。
月光下郁承安睡的侧颜是她最大的慰藉。
这是她的孩子,不是别人的。
嗯,不是别人的,是她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
侯素馨想,如果有人要和她抢她的孩子,那大不了她就耍赖,不要脸面了,说是自己生的,他们又能拿她怎么办?
她想了很多种方法,每一种都是怎样和那些假想敌对抗,捍卫她作为母亲的这个身份,把郁承留下来。
可侯素馨唯独没有算到一点。
那就是,郁承的原生家庭过于显赫,他们住的是香港的半山豪宅,他的父亲是港城鼎鼎有名的富商,与他们这小镇里简陋的一居三室天上地下。
接到许琮的电话,侯素馨的反应很激烈,想都没想就说不行,而女人却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您不必回绝得这么快,再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会给他最优渥的生活,让他接受最高等的教育,生活再也不必为吃饱穿暖所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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