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同桌的你》、《蓝莲花》……”接着,余旸说出一堆经典曲目,还说:“五月天的《温柔》前奏超好听,如果能弹唱就更好了。”
郑栖握住琴枕:“你开演唱会啊。”
“你凶什么凶。”
郑栖闭了闭眼,说:“嗓子疼,就指弹。”
指弹就指弹,余旸抱住膝盖,往窗户旁边坐了点,免得等下郑栖弹奏空间不够。
正式弹之前郑栖有试音,手指顺着格子爬一遍,找找手感,他定了定神,按住琴弦,声响骤然消失,很快,清脆、流畅的声音响在空气里。
余旸的注意力全在郑栖左手上,灵活,和弦转换又准又稳,时而横按,时而向下滑移,无名指像在跟琴弦谈情说爱,揉按两下,又松开,再扩指。
那声响呢,伴随着掌心击打琴箱,怦然撞到心里,右手也是,指尖变动特别快,急促到耳朵都快跟不上节奏。
扫弦,拍打琴箱,‘嘭——嘭——嘭’,左手迅速变换和弦。
手指游走,揉按间从不省力,抬起时又充满轻盈,两只手在品柱间相互角逐,左手挑逗,迅速往后退,右手洒脱到要命,在六根琴弦上飞速拨动,左手指间扩开。
在视觉听觉的双重冲击下,余旸觉得郑栖弹的不是琴弦,是他的心弦,‘嘭——’,共鸣声来了,像飓风席卷沙滩。
击打声还在继续,心往下沉,溺在一阵又一阵的扫弦中,窗外是不是在打雷,怎么有轰隆声,还有亮光,余旸回过头看窗,好像是闪电。
也是这时候,角逐般的节奏感在消退,换成一种柔得不能再柔、又刚脆刚脆的声音,闭上眼,余旸能想象郑栖的指腹在摩擦琴弦,最粗的那一根。
人琴和一,郑栖甚至都没开嗓,手臂和身躯仿佛跟节奏融为一体,他的手臂有力,抱住琴时有种窒息般的温柔,指尖……在琴弦跳跃,这首曲子好熟悉,一时说不上来,节奏上来了,伴着轻微的指腹摩擦声,像声响冲破沙滩,滑音,瞬间沉下去,‘咚——嘭嘭嘭’,头皮有点发麻。
要命的是郑栖忽然抬眸,他眼里浸着情绪,眸光游离又缱绻,像是无所谓,又像是偷偷看你,微微闭上眼,太阳穴像随着弦声扯了一下,再睁眼,定定地看着余旸,稍微抬起下巴,咬唇,倨傲又沉醉其中,余旸撞上他的目光,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淹没了。
脑海里浮现一帧帧光影,想起跟郑栖同班的岁月,两个人几乎不说话,除非是值日周,余旸扫到郑栖的座位,说一句‘麻烦让一下’,郑栖站起身,坐到桌上,晃着两只腿,仰头喝可乐。
可乐很好喝吗,为什么无论天晴还是下雨,可乐!总能!总能跟郑栖无条件接吻。
光线很柔也带点暗,郑栖凭着肌肉记忆弹奏,琴弦声还在继续,为什么他每看余旸一眼,余旸都要悄悄躲开。
郑栖对余旸好奇——至少跟他以前认识的人不一样,他没怎么靠近自己,甚至刻意保持点距离,可是沉浸其中,赤脚抱住膝盖,跟随琴声打着节拍的样子,让郑栖久久不能忘记,还想到学生时代常听到的一些话。
——郑栖你好帅!
——郑栖你好有钱!
——郑栖你好冷漠!
余旸就不会这么说,他会说‘怎么你很拽吗’,‘有钱怎么啦,有钱我不能抓紧时机赚钱吗,猪头一个’,‘你很机车欸’,‘你不理我,我就自己玩,我开心着呢’,‘你有好吃的吗,也给我吃一口叭’,‘请不要自作多情,我也没有很喜欢你,就……还好’。
是很喜欢吧,否则为什么郑栖能感受到一张磁力网。
这种喜欢又让郑栖感受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像探险者呼吸到氧气,在地球上生活要遵守牛顿三定律,请尽情驰骋——请尽情飞翔——也请尽情坠落,地心就在这里。
你跑不掉,也别想跑。
爱让人生长出某种自信,因为余旸的存在,郑栖感觉到余旸单纯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郑栖】这个人附属带来的一切,比如家道中落前的声势,比如因为长相带来的关注,是跟他一样的、纯粹又内敛的人,他们都有某种壳,用来保护自己,仰观宇宙,再窥一窥人世。
【郑栖,你想变成什么】
【——我想变成螃蟹】
【那我不做螃蟹了,我要变成宇航员,去太空看我的陨石】
时间有形状,也有气味,还有声响,郑栖的手腕有点沉,伴随着呼吸困难,指尖仿佛抬不上去,不想弹——不想弹了,但余旸那么享受,比自己还要沉浸,就好像少弹奏一秒,有点对不起他,再坚持一下……有滑音,手指没按好,切换和弦,鬼知道右手在弹奏什么,肌肉记忆宣布罢工——
右手误触到琴弦,手指撞击琴箱,音孔发出杂乱的声响。
余旸睁开眼,忽觉吉他声骤消,谁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脖颈,稍一用力,将他整个人都带过来,‘哐’一声,手肘撞到琴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闷撞,触觉比痛觉更快一步到达,郑栖的吻落下来,比飓风温柔,也更浓烈——呼吸间滚烫,充满占有欲。
手臂挂在他脖颈处,余旸本能地张开嘴,郑栖闯进来,近乎追着他吻,吮吸片刻,松开,再纠缠过来,余旸摸到他的后脖颈,有薄薄的汗意,回应他的亲吻。
两人之间隔着一把吉他,郑栖不想松手,也抽不出空拿开吉他,另一只手从琴颈穿过来,抚到余旸腰际处,余旸很明显战栗了一下,吸气,腹部往回收,伸进去,余旸抱紧他的脖颈。
这种拥抱好像不能满足郑栖,他气息辗转,游离到了余旸的脖颈,余旸先是躲了一下,很快又偏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纵容他亲吻。
郑栖抱起余旸,连人带琴,一起放床上,最后他嫌吉他碍事,手一推,让吉他顺着床单往上挪,挤到枕头上,余旸只睡在床一半的位置,两条腿垂在床边。
两个人呼吸相撞,郑栖单手撑在床上,搂住余旸的腰,把他往上带了点,吉他磕碰到木床头,发出一阵轻微的撞击声,“吉他……”余旸要伸手救它。
郑栖拦住他的手,“磕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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