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张,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的咨询所为什么叫彼岸花?”有一次我问他。
张德生笑了笑,说道:“西方神学认为,精神出现问题是因为人受到魔鬼的迷惑,这样的人将成为撒旦的门徒。而彼岸花是开在地狱里,给那些迷失方向的灵魂指明方向!”
在他的办公室里,我把自己近来的情况对他说了。
“你的这种情况属于强迫症的一种表现。”在听了我自己的叙述后,张德生对我说,“强迫症全称为强迫性神经症,是一种神经官能症,有这种心理疾病的人往往处于无休无止的思考当中,对一件事物穷思竭虑,虽知毫无必要却又无法自制,最后弄得自己心烦意乱,严重时候会产生焦虑情绪,导致精神无法集中、记忆力下降,身体其他机能降低。你刚才说自己偶尔会失去嗅觉,应该也是这种原因!”
说话时,张德生的右手在不停地抖动。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但从没有问这件事,只是盯着他的手看。
“你是说我患了精神病?”我笑了笑问道,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他笑了:“还没达到精神病那么严重,准确地讲只是心理问题。”
“我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工作或生活似乎没有什么能让我焦虑的。”
“强迫症不仅仅是因为工作或生活的压力,还有很多的其他因素。”张德生看着我说,“比如说心里放不下一件事、一个人,长此以往,都有可能让人焦虑!”
我看着他抖动的手,没有出声。
关于刘嫣的事,我已经对张德生说了。——我认为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严格来说,我对张德生有着惺惺相惜的敬重,这份敬重从他利用心理学,戳穿了一个伪装精神病的犯罪嫌疑人的鬼把戏时就产生了!
那个犯罪嫌疑人外号叫“鬼旺”,是一个故意伤害案中的凶手,一天因为吸毒产生幻觉,用刀砍了别人几刀。
被抓后,鬼旺时而一言不发,时而做出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举动。潘云觉得有些异常,于是把我叫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法医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与身体或精神有关的职业,只要有什么这方面的问题,必然会叫上我。
我们都清楚,如果鬼旺是精神病人,那么他是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的,如果不是,等待他的就是牢狱之灾了!
潘云说,鬼旺有时像“文癫子”,有时像“武癫子”。——这是我们对精神病人的称呼。
在街道上,小巷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或躺,或坐,还会不时在垃圾桶里翻找一些可以吃的东西。我们平常带点玩笑的意味,把他们分为“文癫子”和“武癫子”,文癫子就是没有暴力倾向,或整天神神叨叨,或沉默不语,不会向别人发动攻击的精神病人,武癫子会无缘无故痛下杀手,让人防不胜防!我所见过的最凶残的武癫子,把别人砍成了十多块,用塑料袋装着扔到了河里。
这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按说绝不会发生换位,由文癫子变成武癫子,或武癫子变成文癫子!也就是说,鬼旺表现出来的精神状况,是相互矛盾的!
第27章 自由行走的花(三)
我去审讯室的时候,鬼旺被戴着铁镣,固定在一张审讯专用的铁椅上。董建国他们已经问得很不耐烦,声音很大,几乎是在责斥!鬼旺却仍然不为所动,依然保持着沉默。偶尔被问得急了,他会喃喃低语,发出一些谁也无法听清的声音。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董建国被他的神态激怒了,几近咆哮地大声说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我每年要和成百上千个像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这警察我们还用不用干了?”
鬼旺举起手上的铐子,抬到眼前端祥着,不知在看那上面的什么东西。
“喂,听到我的话了没有!”董建国冲他喊。
鬼旺把手铐抖了抖,拨弄到手碗的最细处,这样就不会被箍得很痛了。
“我在问你话呢!”董建国快气炸了,“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鬼旺把手铐放了下去,搭在了铁椅上面,然后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混蛋!”董建国终于忍不住暴怒起来,将笔录纸揉成一团,朝他扔了过去。
鬼旺似有偏头躲闪的意思,但最后还是没有动,微眯着眼睛让那团纸砸在了自己头上。他也许料想不到,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能把静态事物看成运动的人,不论他如何特意掩饰这些细微动作,其实早已被我看在了眼里!
董建国见他不为所动,气得连笔也扔了过去。
这时,鬼旺突然表现得很狂燥,试图从审讯椅上站起来,弄得手铐与铁椅相碰,发出“咣咣”的声音。审讯的警察急忙上前把他按住,他又用头去撞椅子的铁架,还胡言乱语地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审讯无法继续进行下去,董建国只得叫人把他关到一个监室里,然后向潘云汇报情况,商量对策。我们无法确定鬼旺的真实精神状况,就把握不了他的内心世界,和这样的人进行语言交锋,有用牛头去对马嘴的感觉!这是很被动的!——很多时候,审讯就是一场攻心和反攻心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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