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妹说,那好,上午你就在家干这个吧。说着,进屋,拖出一大捆豌豆枝。丁三妹说,你看,先把这上面的豆荚摘下来,然后再把豆子剥出来,明白了没有?
看他那样子,还不信任我似的。我瞪了他一眼,明白啦。真罗嗦!
丁三妹走后,我开始干活。我心想,这么简单的活有什么了不起。一会儿的工夫,我就摘了一堆豆荚。我把摘过的整整齐齐地放到一边,把豆荚放到筛子里,又从屋里找出一个葫芦瓢,准备放豆子用。我一定会做得好好的,让丁三妹看看,我黄力可不是吃素的。
我飞快地往下扯豆荚,等到豆荚在筛子里堆成一座小山的时候,我才感到手有些火辣辣的痛。好在豆荚已经摘完了,我开始剥豆子了。剥豆子是更简单的活。我把筛子放在腿上,把葫芦瓢放到右边放豆子,把簸箕放到右边装豆壳。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我开始一边剥豆子一边想问题。
学校里不知现在在干什么?这会儿应该上了两节课了,到了做课间操的时间了。按往常,我一定站在队伍的最前排,带领着全班同学做。谁叫我是体育委员呢。这个时候,才是我最牛的时候。你想一想,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站在我的后面,一招一式,都跟我来做,这是件多酷的事!这个时候,我就像是一位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我做得一定好极了。一次课间操后,我走过苦瓜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听到一个老师对苦瓜说,李老师,你们班那个体育委员真是个好苗子,将来可以考军校。苦瓜说,是呀,只是他的学习成绩……哎!正高兴着呢,冷不丁地,我就像突然停了电的电脑,眼前一黑。可恶的苦瓜!
现在,不知道是谁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会不会是李劲?这家伙可能早就想夺权了,只是我在的时候不敢而已。同学们在做操的时候会想到我吗?我想肯定不会,那帮家伙们一定恨死我了,巴不得我从地球上消失了呢,还会想到我。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一只臭虫,一个成天在网上游荡的黑客,到处捣乱而已。所以,很明显,我们那个班有我没我都一样,我的存在是没有价值的。不过,什么是价值?苦瓜有一次上课说,人活着是要有点价值的。否则,大千世界,这么多人,你怎么能证明你的存在?按苦瓜的理论,人只有活得有价值,才能证明自己是存在的。这话太让人丧气了,我知道,我活着是没有价值的,所以,我存在不存在也是无关紧要的。这样一想,我就像被太阳曝晒了的夜来香,整个焉了下来。
就在我有气无力的时候,我听见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我抬头一看,是老大妈。老大妈正看着我,笑得前仰后合。
我说,你笑什么?
老大妈指着葫芦瓢说,你看看,你剥的豆子,哈哈哈……
第三章 乡下纵火(3)
我朝葫芦瓢一看,我的妈呀,瓢里豆壳和豆子混在一起,再扭头往左边一看,豆壳的上面,正滚动着豆子。有几颗豆子还不安份地滚出了簸箕,滚到了地上。
我看了看老大妈,也嘿嘿地笑起来。笑的时候,我开始在想,老大妈真好,一点也不像书里写的丁三妹的那个妈。书里写的那个妈那么凶,哪像她那么和蔼。别的不说,就是在家里,我要是出了这种洋相,老爷子一定又会扳起面孔上纲上线地教训我一通。老爷子一定会说,干什么都不专心,学习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难怪搞不好学习!老爷子接下来一定会把问题再上升到一个高度:一个不能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的人,一定是个没出息的人。老爷子还会说,一个人,就要从每一件小事做起,一个不会做小事的人,一定也做不了大事……等老爷子教训完了,我剥豆子的积极性没了,学习的积极性也没了。我说,既然您已经给我盖棺定论了,我还努力个什么劲呢?当然了,这话是在心里说的,我万万不敢真说出来。真要说出来了,又会惹来更猛烈的炮火,说不定还有一顿竹子烧肉。
老大妈就好多了。老大妈笑完了,就过来,摸摸我的脑袋,说,孩子,该不是想家了吧。
我说,没有哇。
老大妈说,你要是想家了,就说啊,我让三妹送你回去。
我说,没呢,没想家。
老大妈就坐到旁边,和我一起剥豆子。没想到老大妈剥豆子这么快,别看她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可剥起豆子来真叫快,只见她的手腕不住地翻动,一堆豆子就到了葫芦瓢里。这样,一会儿的工夫,所有的豆子就剥完了。
老大妈又进屋干活去了。我拿着小凳子,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枫树底下。我突然想起书里写的那两只蚂蚁,一定就在这枫树底下吧。这样一想着,就拿着一根稻草,到处找蚂蚁。找了半天,蚂蚁是找到不少,有大的,有小的,就是没有找到正在打架的蚂蚁。我想了想,就找来一颗饭粒,放在地上,然后,找来两只大蚂蚁,放到饭粒跟前。我想这下两只蚂蚁该会打架了吧。两只蚂蚁跑到饭粒前嗅了嗅,又跑到一起,两双触角碰了碰,一只蚂蚁就走开了,另一只蚂蚁拖着饭粒走了。真没劲,没想到蚂蚁也这么假模假样彬彬有礼。我拿起草,一下子把蚂蚁扫出老远。
跟你说实话,我平生最恨那种假模假样的人,像那种装斯文的,装好人的,装着有学问的,我见一个收拾一个,绝不手软。这会儿,收拾完蚂蚁,心里痛快多了。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上蓝蓝的,是城里见不到的那种蓝,几片棉絮一样的白云在天上游荡着。太阳已经爬上头顶了,阳光从枫树叶里钻进来,照在泥地上。那一边,一头黄牛正在吃草,一根绳子把黄牛系在树上。黄牛低着头,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远方。它一定是看到远方更肥美的草了。可它只能看,不能去吃。黄牛可真可怜,这么大的块头,一根小小的绳子就让它老老实实地不能动弹了。我心里一阵难过。不过,想想也没什么,我黄力还不一样嘛,从小到大都被人管着,要我学习我就得学习,要我练琴我就得练琴。可是我想踢球,我想做范志毅和孙继海,我也要进入国家队踢球,我会在世界杯上大显身手的,要是赶得快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和罗纳尔多一较高低呢。可老爷子不让,苦瓜也不让。老爷子说,踢球?就凭你!你也不好好想想,整个国家队就那么二十几个队员,轮得到你?就算甲A甲B,也是万里挑一呀,轮得到你?就别白日做梦啦!老爷子真是,他怎么就知道我成不了马拉多纳?他老人家当年碰壁碰多了,碰得胆小了,以为自己的儿子就会跟他一样没出息。哎!苦瓜更损。苦瓜说,黄力,你想当足球运动员呐,你老子是戚务生是沈祥福还差不多!差点没把我气死。
第三章 乡下纵火(4)
哎呀,我怎么又想起这些破事了,越想越来气。我恼怒地站起来,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哎哟!我疼得蹲下来,伸手一摸,原来这块石头的下半截埋在土里。谁这么缺德,吃饱饭没事干专门害人。远处的黄牛“哞”地叫了一声,我看了看黄牛,一瘸一拐地朝它走去。我对黄牛说,哥们,你在和我打招呼吧,咱们这回是同病相怜了。老哥我来陪陪你,好吧。黄牛抬起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吃草,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我说,怎么着,哥们,连你也瞧不起我了?想我黄力当年也是一条好汉呐。现在背井离乡落难到这儿也是迫不得已呀。你能不能不吃草了,跟老哥我说说话?黄牛抬起头来,“哞”地叫了一声。我乐坏了,没想到它真理我了。我说,行,你够哥们,瞧得起咱黄力,要是有一天我发达了,我一定让你吃最好的草,睡最好的牛棚。咱可不是吹牛,我黄力也不是什么都不行,你说对吧。咱只不过是没找到用武之地,咱要是有了用武之地,你就瞧好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伸手去摸它的脑袋。黄牛往后退了一步,竖起脑袋,瞪大了眼睛,凶巴巴地看着我。我说,喂,哥们,你怎么啦,这么凶干嘛,连你都欺负我呀?黄牛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接着吃草。它的这种姿态把我气坏了,这明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嘛!不行,我得收拾收拾你,要不,连你也瞧不起我。
我找到一根树枝,走到它跟前。黄牛看了看我,立即蹶起前蹄,低下脑袋,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嘿,它还挺厉害的,我不信就治不了你。我走上前,对着它的脑袋就是一棍子。黄牛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凶狠地瞪着我,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我一想,它用绳子系着,我可以到处跑,而且我的手上还有棍子,这太不公平了。可真要解开它的绳子,我又没这胆,万一它要是跑了怎么办?丁三妹不跟我拼命才怪。我想了想,就扔掉棍子,朝着它摆了个架势,我朝着它说,来吧,有种就过来吧。黄牛看了我一眼,并不理我,又继续吃它的草去了。这实在太气人了,连你都瞧不起我。我非要让你认识认识我。我灵机一动,想起了电视里的西班牙斗牛士。嘿嘿,这可太有趣了,我黄力也要做一回斗牛士。
我拔腿就往家里跑,到了房里,我开始找红布,我一眼就看到枕巾,枕巾不就是红色的嘛。我乐坏了,赶紧拿着枕巾,往屋外跑。黄牛见了红布,一定会发怒的,我叫你发怒去,我就是要你发怒,我看你还能不能沉得住气。我走过去,远远地站着。我知道牛见了红布一定会冲过来的,我得离它远点。我拿着红布,远远地挥舞着。可黄牛并不理我,大概是太远了,它看不见,看来黄牛和丁三妹一样,是个近视眼。我又走近了一步,挥舞着红布。黄牛还是不理我,仍然低着头吃它的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的样子。我气坏了,你以为你很酷是吧,我就是不信邪!我咬了咬牙,又走近了一步,干脆把红布垂到它的脑袋上。黄牛突然一抬蹄子,朝着我直冲过来。这个狡猾的家伙,多亏我早有准备,我赶紧往后退一步,再次朝它挥舞着红布。黄牛后退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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