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昌先不回答他的话,而是从左往右的一指他的那些手下们:“现在在屋里的一共二十四个人,除了你我和君容珊宝之外,只有二十个人。你知道今天的气氛为什么这么肃穆吗?”
“为什么?因为花虫子?”,这是杜月笙所能猜到的最准确的可能性。
“嘿,面对强敌需要的是慷慨激昂,而不是肃穆沉重。实话告诉你吧,你走的这两天,我已经处决了四名兄弟。这四个人都是花虫子的内应!”。 陈世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正在诉说自己买了件什么衣服,或者吃了个什么点心一样自然。
杜月笙何其聪明?他怎能猜不到这句话里面的意思?短短两天的时间,挖出四名内鬼,这是怎么做到的?杜月笙虽然不知道陈世昌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可以料到,他的手段,一定是血腥无比,一定是残酷至极。
甚至,这四个人未必全是花虫子的内应,或许陈世昌误杀了。可是,陈世昌只要有丝毫的起疑,就毫不留情的杀了对方。为的,纯粹是自保而已。这就是江湖人的做派吗?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杜月笙的脸色终于也跟别人一样肃穆起来。
陈世昌点一点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明白我刚才的话的意思吧?”
杜月笙报之以点头。
“还有些有嫌疑的,今晚已经被我统统派出去做暗哨了。现在屋里杵着的这二十个人,都是我绝对信任,对我无限忠诚,能跟我性命相交的生死弟兄!”,陈世昌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如同水泊梁山的宋江。
周围的人立刻沉着声回应:“誓死追随大哥!”
杜月笙看一眼陈世昌身边一言不的陈君容,试图从她脸上知道一点内幕。可陈君容脸上的决然之气,更在那些手下之上。
陈世昌在这壮烈的回应之中慢慢走到一口没有掀开的箱子前面,他拿铁钎子砰砰的敲了敲那口箱子:“月笙,知道为什么花虫子跟我起了冲突么?”
“据说他们是来抢地盘的。”,杜月笙回答,这正是连大元告诉他的原因。
“嘿,这是大元告诉你的吧?你不了解十六铺,这地方,紧邻租界,巨商林立,有的是人上人。这种地方,绝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吃得下的。咱们在十六铺,只不过夹缝求生罢了。你认为,卢天虎和花虫子,会为了这么一种地方苦心孤诣,甚至派出内奸吗?”
陈世昌的话和他的动作像杜月笙昭示了一个事实:“他们明着说是来抢地盘的,实际上为的是这些瓷器?”
“一点不错!现在你是我的门生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当初,的确是我见财起意,胆大包天的扣下了这些瓷器。这事本来极隐蔽,就连万公公和日本人都只能猜测,而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搞不清楚卢天虎和花虫子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但是,他们在打这批瓷器的主意,那是错不了的事情。”
杜月笙的脑海里飞的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会不会是日本人放出去的风?这群玩意儿,一定是后悔了当初的承诺!肯定是这样的,要是卢天虎和花虫子有确切的证据的话,就会直接杀上门来了,而不是多此一举的派什么卧底!”
想通了的杜月笙开始不由自主的在屋里踱来踱去:“这样一来,事情可真的太麻烦了。卢天虎势力那么大,现在又有日本人在后面撑腰——”
“这一切还都是猜测,不过我估计错不了的。”,陈世昌脸上又现出那股子狰狞之气:“嘿,为了这些玩意儿,咱师徒俩九死一生,费了不知多大力气。现在,这群不开眼的要来吃现成?门儿都没有!”
陈世昌拍了拍杜月笙的肩膀:“知道我为什么让你送走你的那些手下么?因为咱们还信不过他们!嘿,月笙啊,我这里除了我和君容之外,就只有你还能独挡一面。帮我一把,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杜月笙在心中翻个白眼,这陈世昌,现在想起自己来了?以前自己就算提一提这批瓷器,他都会讳莫如深。这会儿要自己给他玩命?听他的口气,是要自己拼了小命的护住这些瓷器啊。好家伙,真亏他说得出口。
于情于理,杜月笙都很想帮一把陈世昌。可是帮人也要有个限度,自己可不能让他当棋子给用了。
“月笙,帮帮我们吧。我们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了。”,陈君容忽然满脸期待,满口真诚的说出这样一句话。这直接戳中了杜月笙的软肋,杜月笙立刻钻头不顾腚的豪爽起来:“要我怎么做?”
话一出口杜月笙就有些后悔,他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自己以前也是吃过见过的,怎么还能被女人的一句话就钓上了?
“这三口箱子,只有一箱是货真价实的紫禁城珍宝。其余两箱,都是我从大街上买的西贝货。”,心中大定的陈世昌笑吟吟的说出又一个内幕。
“那。。。。我刚才看的那一箱——”,杜月笙心说,这老狐狸未免也太奸猾了一些吧?弄两箱假的来做什么?他一想到刚才自己装模作样的跟个专家似的对着一堆地摊货仔细鉴定,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傻的可以。
“我也不知道。”,陈世昌双手一摊,脸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
“都这时候了您还逗我玩?”,杜月笙压根不打算相信他的话,连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谁知道?!
“你听我慢慢跟你说。”,陈世昌咳嗽一声,似乎要和盘托出。
“自从花虫子来到十六铺对我出手,我就有了这种预感,因此我早早的备下了两箱假货。嘿,这小子处心积虑的要来夺了这批瓷器,我就偏不让他如愿。我已经联系好了买主,将这些瓷器统统出手。到时候咱有了钱,非要玩死狗日的卢天虎和花虫子不可!”,陈世昌一脸的困兽犹斗。
“如果把这些瓷器都卖了,这样的总督府能买几十个。”,万公公的话又在杜月笙耳边回响起来。当初,那老阉狗就是这样跟他形容这批瓷器的价值的。杜月笙相信,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在上海滩应该不少。可瓷器不是军火,那东西没实际用处,只是个玩意儿罢了。谁会有这么多的闲钱来吞下这样一批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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