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瓦伦丁立刻站起来喊道。
“他已经离开了,溜走了,不见了,”伊万用滑稽的法语回答道,“他的衣帽也不见了。我跑到房子外面去寻找有关他的线索,还真找到一条,而且是条很重要的线索。”
“你的意思是?”瓦伦丁问道。
“我这就拿给您看。”伊万说着便拿过来一把闪闪发光的骑士军刀,刀尖和刀刃上还有斑斑血迹。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感到非常震惊,但是老练的伊万非常平静地接着说道:“我发现了这个。它被丢在去巴黎的路旁五十码开外的灌木丛里。换句话说,当那位尊敬的布雷恩先生跑掉时,他把这把刀丢在那里,刚好被我发现了。”
又是一阵沉寂,不过,这时的沉寂已经与之前有所不同。瓦伦丁拿起军刀,仔细检查了一番,不动声色地凝神思考了片刻,然后毕恭毕敬地对奥布瑞恩说:“长官,我相信,要是警察想要检查您的武器的话,您会毫不犹豫地呈上来。”与此同时,瓦伦丁拍着铮铮作响的军刀背继续说:“我把它物归原主。”
这个富有军事特点的动作,使得在场的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这对于奥布瑞恩来说确实是个转机。于是,他在黎明时分再次来到那充满神秘色彩的花园中散步。那些对他不利的言行,此时对于这个有风度的人来说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是一个善于寻找快乐的人。加洛韦勋爵是一位绅士,他向奥布瑞恩道了歉。玛格丽特小姐昨晚的所作所为不是一个普通女性可以做得到的。早餐前,当她和奥布瑞恩在茂盛的花丛中漫步时,玛格丽特可能会给他比歉意更美妙的东西。众人的心情也一下子愉快轻松起来,尽管疑问悬而未决,但至少他们不再是被怀疑的对象,因为目标已经转移到那个飞往巴黎的、陌生的千万富翁身上了——人们对他了解甚少。那个恶魔也被赶了出去——他自己把自己赶了出去。
谜团尚未解开,花园里奥布瑞恩坐在西蒙医生旁边,这个思维敏捷的科学家立即重新谈起了这件事。他没能从奥布瑞恩口中得到什么,奥布瑞恩的思绪早就转移到更加愉快的事上了。
“我对此确实不怎么感兴趣,”奥布瑞恩坦率地说,“尤其是现在,当整个案件变得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显然,布雷恩由于某些原因,和死者有了过节,随后把他引诱到花园里,用我的刀对他下了毒手。然后他逃离了这个城市,在离开的时候他扔掉了这把刀。对了,伊万告诉我在那具男尸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美元,所以可以推断出他是布雷恩的同胞。如此看来,一切就更加明晰了,我看不出解决这件事还有什么困难。”
“这个案件有五大疑点,”西蒙医生平静地说,“就像一层层的高墙。别误会,我认为这不是布雷恩干的。我想,他的擅自离开正好证明了他的清白。问题的关键是,他如何离开这里的。疑点一:为什么一个人会选择如此笨重的武器来杀害另一个人呢?他完全可以用折叠刀,这样在杀人之后还可以放回口袋,神不知鬼不觉。疑点二: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噪音和呼喊声?难道一个人看到有人向他挥舞着一把利刃,会见怪不怪地安静面对?疑点三:仆人整晚都看守着大门,就连老鼠都难以进入瓦伦丁的花园。那死者又是如何进入的呢?疑点四:在同样的情况下,布雷恩又是如何走出花园的?”
“疑点五,”西蒙医生边说边盯着从小径慢慢朝这边走来的英国神父布朗。
“我想,以上这些都不重要,”西蒙医生说,“我认为最奇怪的是,当我第一次检查死者的头部,想要弄清死者的脑袋是如何被砍掉的时候,我想凶手一定砍了很多刀。但是经过仔细检查,我发现在被砍掉的脑袋上有很多刀痕,这就是说,这些刀痕是在死者的头被砍下后留下的。难道布雷恩对这个家伙如此憎恨,非得在月光下对一个尸体连砍数刀?”
“真恐怖!”奥布瑞恩不寒而栗地说道。
当他们正在谈论的时候,小个子神父布朗过来了。他站在一旁,略微有些腼腆,直到他们谈完,才怯生生地说:
“对不起,打扰了,不过,我是奉命来给你们传递消息的!”
“消息?”西蒙边问边盯着他,他的脸上显出一种痛苦的表情。
“是的,抱歉,”布朗神父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知道吗?又出事了。”
这两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把椅子弄得左右摇晃。
“这桩案件也是同样离奇,”神父目光呆滞地盯着杜鹃花,接着说,“这个案子像上一个那样惨不忍睹,也是一桩斩头案。这第二个脑袋被发现时还在淌血,一直淌到旁边的河里,而这条河距离布雷恩前往巴黎的那条路只有几码远。所以,人们在猜想他……”
“哦,上帝啊!”奥布瑞恩喊道,“难道布雷恩是个偏执狂?”
“这是美国人之间的深仇大恨,”神父面无表情地说,还加了一句,“他们想让二位来图书馆看一下。”
奥布瑞恩长官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现场查看,他感觉马上就要呕吐了。作为军人,他恨透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这种惨无人道的肢解手段何时才能停止?第一个死者的脑袋被砍掉,第二个也是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感到非常悲哀),说“两个脑袋胜过一个脑袋”,真是荒唐可笑。他穿过书房的时候,在瓦伦丁的桌子上看到一幅令人震惊的彩色图片,他险些摔倒。那是一颗正在滴血的脑袋,这是第三颗了!那颗脑袋不是别人的,正是瓦伦丁自己的!他又看了一眼,才看清这只是民族主义报纸《断头台》上的一张图,这个栏目每周都会把一个政治敌对分子被处决之后翻着白眼的扭曲表情公之于众。因为瓦伦丁是他们的政敌,所以这期他是“主角”。奥布瑞恩是爱尔兰人,所以他认为这简直不可理喻。他对法国对待知识分子的这种野蛮把戏感到恶心。他认为,从怪异的哥特式教堂到报纸上的讽刺漫画,法国全国上下都是如此。他想起了那句人人皆知的、关于法国大革命的玩笑话。他把这整座城市看作一个丑陋无比的敌人,从瓦伦丁的那幅残暴不堪的图片,到巴黎圣母院充斥着邪恶笑容的怪兽状滴水嘴。
图书馆低矮、阴暗,只有从低低的百叶窗透进的光线带来的一些晨曦的气息。瓦伦丁和他的仆人伊万在一张微微倾斜的长条形书桌边等着他们,书桌上面放着两具尸体,在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像个庞然大物。那黑色的身躯、黄色的脸,与在花园里发现时基本没什么两样。第二颗脑袋是那天早晨在河里的芦苇丛中用钓竿吊起来的,湿漉漉地放在另一颗旁边。瓦伦丁的手下正在搜寻第二具尸首的残留部分,它们有可能漂浮在水面上。而布朗神父似乎没有像奥布瑞恩这么敏感,他走到第二颗脑袋前,仔细地检查。这颗头似乎全是湿漉漉的白发,在晨光的照射下,白发闪着一缕缕银光。他紫色的丑陋面容,像是罪犯那种类型的,似乎是在丢进河里时撞到了树上或者是石头上。
“早上好,奥布瑞恩长官,”瓦伦丁郑重其事地说,“我猜你已经知道布雷恩在‘屠宰场’的最新试验品了吧?”
满头白发的布朗神父此时还在俯身查看那颗脑袋,他头也没抬地说:
“我想,这一定也是布雷恩干的。”
“哦,从常识来看确实如此,”瓦伦丁手插在口袋里说,“和上个命案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距离上一个案件也只有几码,所使用的凶器也是同一个。”
“是的,是的,我知道,”布朗神父谦恭地回答道,“但是,我怀疑布雷恩是否能砍下这颗脑袋。”
“为什么不能呢?”西蒙医生冷静地问道。
“哦,医生,”神父抬起头,眨着眼睛说,“一个人能砍掉自己的脑袋吗?我还真不清楚。”
奥布瑞恩感到自己的耳朵“嗡”的一声,只见西蒙医生猛地直起身,把他那湿漉漉的白头发向后撩去。
“噢,毫无疑问,他就是布雷恩,”神父平静地说,“他的左耳朵上确实有个口子。”
瓦伦丁一直专注地注视着神父,他张开一直紧闭着的嘴,一针见血地说道:“看来你对他了如指掌啊,布朗神父。”
“我确实对他比较了解,”布朗神父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与他一起待了几个星期,他正在考虑加入我们教会。”
瓦伦丁眼睛一亮,他拳头紧握,大步迈向神父。“可能,”他鄙夷地喊道,“可能他想要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你们教会。”
“可能是吧,”布朗神父漫不经心地说,“这有可能。”
“要是那样的话,”瓦伦丁怪笑着说,“他的事情你还真是知道不少。他的生活以及他的……”
奥布瑞恩长官把手搭在瓦伦丁肩膀上。“别胡说八道,你这是诽谤,瓦伦丁,”他说,“小心有更多的人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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