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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第1页)

里,半截从她牙关里溢出,尚未被完全拉开的软木塞立时被淋漓泪水打湿,她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握住瓶颈,神经病似地将酒瓶一把搂进怀中,口中言语不复清晰,腔调在气流的撕扯中几乎模糊成一片,“抱抱我,求你了。。。”

师烨裳并不晓得她的身体已经不再适合保有这样激烈的情绪,毕竟她那动过手术,不知缺了多少条筋的大脑严禁缺氧。抑制痛哭是比痛哭更容易导致颅内高压的动作,偏偏她还那么不遗余力地绷紧了全身的每一个关节去抵抗自己的卑微软弱,这就怪不得她要在第十六个“求你了”出口之后陷入昏迷——好在人体具有“昏迷”这项自我调节功能,不然以她的能耐,这一夜可足够她脑溢血死个十回八回的。

时至早上七点,汪顾照常被闹钟闹醒,醒来照常去摸钥匙摁按钮。隔断幕布抬起,她惊讶地发现师烨裳在看书。早上七点哦,看书哦!这简直史无前例嘛!像只大虫子似地蠕动着凑过去,汪顾笑眯眯懒洋洋地揽住师烨裳的腰,明知她反常却不想问为什么,省得她还要费力掩饰撒谎,“今天这么乖呀。天要下红雨了吗?嗯嗯,下红雨这么好的天气,不如我们去旅行吧?”

“旅行”这个念头不是现在才有的,她只是觉得现在该说。几日来师烨裳的反常之处太多了,她隐约知晓缘故,但绝不愿深究。带师烨裳离开这个满目灾难的环境是当前最好的选择。虽然她也不清楚这样灾难的情绪要蔓延到什么时候,不过能躲一天是一天,今天师烨裳反常得狠了,正是应该开始这“一天”的时候。

“好好的,怎么想起旅行了?”师烨裳含笑把手放到汪顾头上,揉揉那方柔软的短发,揉着揉着就不由自主地揉到了汪顾的大耳朵上,手势变为连揉带拧——如此“揉”情来得好生突兀,即便此情此景蜜意满泄情深似海,汪顾也忍不住要怀疑她想自杀,“就是去走走嘛,我一直想去一趟北欧,”北欧离得够远,总不会成天播中国地震的新闻,“可北欧五国消费都高,以前没钱不敢去,后来有钱了又没时间。这段咱不打仗,都有点儿空,你就当陪我,一起去,好不好?”说着,汪顾硬是把师烨裳拉躺下来,刚想翻身压上去,师烨裳却是利落地翻身背对她,问:“你订行程了吗?北欧可不是说去拎包就走的,咱们不能跟它落地签。我。。。倒可以用申根签,问题在于。。。”

汪顾一听她这口气就知道她是愿意的,就是有些别扭而已,为防她继续别扭下去一发不可收拾,只好果断地将她腰身收入怀中,急忙打断,“没问题!啥问题也没有!咱今晚先去泡温泉,明天就飞!红果果的冰火两重天哇,想想就爽!到时在冰天雪地里,你给我当翻译,我给你当仆人,咱演一出美丽与哀愁,多好多好——把你包成个球!”她这转折十分有创意,害师烨裳忍不住笑了。

“北欧虽然北,也未见得一年四季都要冰天雪地好不好。又不是北极。”师烨裳挺无奈也挺费劲儿地靠在枕头上摇头。

汪顾文科出身,高中那会儿地理历史嘎嘎的棒,她当然知道北欧不是北极,可这不是要逗师烨裳笑么?古老哲人说什么来着?为博红颜展,丢脸又何妨?她怎能不遵守古训嘛,遂又腻在师烨裳背上边蹭边装傻道:“诶诶?它们不是一年四季都积雪的么?难道也会像咱那么热?”

由于装得太出格,师烨裳也听出她是在逗她了,旋即一个后踢腿踹到她膝盖上,借着反作用力把自己推到床边,揭被子,下床,开门同时不忘揶揄汪顾,“反正你里面穿着比基尼,外面裹个大棉袄,管它冷热呢,你都不怕呀。要是你有兴趣借街拍扬名HOLLYWOOD,只需要在大街上逢人迎面就突然把棉袄敞开,嗯,保证你红。”

汪顾见她要逃,赶紧手脚并用地也爬下床来,又从背后将她抱住。师烨裳害怕还有些浮肿的眼睛被汪顾看到,也不敢挣扎,两人便像整根油条似的粘着走进了洗手间,“师烨裳,我爱你。无论如何我都爱你。所以你别走,就当是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你陪着我,我陪着你,陪着陪着我们很快就老了,”汪顾与师烨裳一同面对洗漱大镜,一个深情款款地说,一个低着眼皮忙碌着挤牙膏的事业,“老了我们就哪儿也不去了,天天在家数白头发,今天你替我拔两根,明天我替你拔两根,”师烨裳含一口水,正要把牙刷塞进嘴里,结果听见汪顾说,“拔着拔着就拔成秃头了。”

噗——

镜子湿了。

“汪顾!”师烨裳甩掉下巴上的水,低头抬腿,作势要去踩汪顾的脚,“你要秃头自己孤单地秃去!这个我可不陪!”她的头发好容易恢复了一定长度,想让她秃?你自己挑种死法儿吧。

☆、可怜的小林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五日早上,源通的第三批物资准时发出,依旧是个堵车的点,依旧加剧堵车,依旧引起围观——围观人数有增无减,甚至有市民热线的记者闻风赶来,徒步穿行车间数百米,就为一睹神秘物资真相。当然,身为记者,他们还要顺手拍下来,届时放到新闻上,以扬B城之威。结果午间新闻一放,舆论声音更加强烈。热心B城市民纷纷致电BCTV,强烈要求人肉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毕竟B城不算富裕,能出个这么高尚的人,实属不易,也实在值得引以为傲一番。

林森柏早先不关注地震,这会儿倒是热爱起新闻来了。中午跟咪宝相约吃饭都要盯着电视瞧个不停。咪宝起初还不明白她学个啥鬼雷锋,可现在看她表现就由不得不明白了:没有哪个行业比地产业更热衷于饥饿营销,但暂时还没人把这套手法运用到赈灾义举上。咪宝对林森柏那卑鄙的智慧深感佩服,佩服得都想掐死她以谢天下。

“还好你不是药商,不然,我看你投毒炸坝的坏事儿都能干出来。”咪宝用肉刀指着林森柏,孩子气地左挥挥右挥挥,像是恨不能把她切了。但林森柏做得出来就不怕挨骂,伸出自己的餐刀去与咪宝锵锵地拼了几下,她还很骄傲自豪地告知:“我要是做药,一定先建个研究所专门研究病毒。等这种病毒大面积铺开了,我再推出疫苗和特效药!”

咪宝这下反倒庆幸她是做地产不是做药了。至少搞地产的造个房子出来还要过五关斩六将。可做药的,特别是做生物制剂的,研究所里到底研究出什么鬼东西根本没外人清楚,就算真的在研究过程中生产出传染性病毒,也再正常不过——对于这种“正常”的事,林森柏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光凭她那以“不死人就行”的道德底线,咪宝就相信她干得出来。

待得吃完午饭,林森柏开始犯她的饭后困,咪宝诚邀她去会馆小憩一会儿,她却说自己还有事要忙,必须赶回公司。咪宝疑心她又要迂回地祸国殃民,分头上车前忍不住戳她的脑袋告诉她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不然一报还一报,孩子今后学坏了被抓去枪毙倒霉的还是她本人。林森柏当即竖起指头发誓说自己绝对不会让孩子学坏,心里其实在想:要是一做坏事就让人发现,那还算什么高手嘛。

两点,林森柏回到办公室,照例是把后勤部长叫来细细叮嘱一番注意事项。后勤部长也从新闻上看到了那则“神秘救援物资”的消息,但他并不像咪宝那般了解林森柏的志趣,于是他依旧对林森柏的善举表示无限支持,同时也加倍地留意隐蔽。

其实捱到这会儿,媒体何时知道物资的出处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林森柏非要卯着劲儿去制造更大的好奇。毕竟饥饿营销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积攒足够大的渴望,就收不到足够好的效果。媒体神通广大,给一点线索就能追踪而至,故而绝不能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露出马脚。而要顺着救援物资一直查到厂商或经销商那条线上,怎么也得是明天的事,这便又可以好好地饿一饿市民,饿更多市民——她虽说时间紧迫,却也得沉下心来等着。因为她想要的,绝非那些转瞬即逝的盛赞和虚名。

“小苏,让方仲孑来我办公室一趟,你也来。”林森柏掐掉直连传话器,不一会儿就等来了方仲孑和苏喻卿。两个都不是外人,她也没必要打哈哈,只是直截了当地交代,“仲孑,你把手头工作交给小苏,你暂时回质监,把所有纵优承建的楼盘都尽快带人重查一遍,有什么发现立刻报给我。如果下一次地震发生在B城,我可不希望源通的楼塌掉。小苏,协调那边你干没问题,如果忙不过来也别让公司里的人帮忙,宁可找外面那些专门做统计分析的咨询机构。记得把户头名字换掉。”说着,她拉出键盘,动作飞快地打字发邮件,“通文我马上发下去,你们这就到岗吧。一切从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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