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烺握着裴真的手将她送到桌案前,招呼一旁过来伺候的哑巧,“小哑,给夫人束个素净些的发髻。”
裴真回头看了他一眼,韩烺递去一个和暖的眼神,“去见见我娘。”
裴真点头道好,想着上一次回归宁侯府认亲却是没拜过韩烺母亲方氏的牌位,那自然是因为三婶娘暗中呲打她,惹着韩烺了。
新媳妇拜见过世的婆母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裴真有些不自在,她这个假媳妇骗骗活着的人就罢了,连死了的都骗好像不太好。
只是这事也由不得她,她暗想着过会到了方氏排位前把话老实说了,终归方氏不至于当晚就托梦告诉小豆子。
正胡思乱想,有人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脖颈,是哑巧。她回了神,顺着哑巧的手看去,瞧见哑巧在梳妆的桌案上点水写了四个字,“未英辟谷”。
乍一瞧见“辟谷”二字,裴真还以为未英要修仙,再一想才知道那小子定是不吃饭了。她记得她刚同未英刚开始相处那些日子,身上抽疼得厉害,大夫瞧了没用,未英替她犯愁,每日便是茶饭不思的。
裴真不知未英这又是因为什么犯愁,准备见过方氏便伺机找了未英问问,只不过自昨日小豆子回来之后,身上就跟沾了一层糖浆一样,粘人的厉害,也不晓得有没有空。
她抹了桌案上的水迹,示意哑巧自己知道了,换了一身雪青色素面长袄,便随着韩烺往落斋去了。
落斋在韩府日落的方向,裴真被韩烺握了手,一路牵着往落斋去,许是要去拜见亡母的缘故,这一路上他只字未言。
路两边的花草修剪得错落有致,含苞待放的花儿自草丛中挑出来,风一吹便似含羞的大姑娘,朝人点头作揖。外边的人都说韩烺最最离经叛道,其实裴真看得出来,他生于世家长于世家,即便瞧不上那些世家的规矩,可世家公子的习性他还是有所保留,也许是不经意留下,也许是弃之不去的。
两人走到落斋门前的时候,裴真瞧见韩烺抬头看向了匾额,似乎对着匾额说了什么,才回过头同她说到了来路上的第一句话,“娘在等我们,走吧。”
进了落斋,裴真才晓得这里果然和旁处都不一样,院子不大却移步易景,四季花儿在青石板路两侧错落栽种,廊下一步之地青石砌了个鱼池,几条红鲤在水草下穿梭,小心地打量着来人。
进了院子,就像是步入了烟雨江南。
裴真记得,方氏是金陵人。她侧头看看韩烺,只她没想到,方氏在韩烺七八岁大的时候便去了,韩烺竟还能对母亲的记忆这般深刻,单看着落斋,也许就是方氏从前在娘家住处的还原。
思绪刚一掠过,韩烺便道:“这落斋是我娘未出阁前在金陵的闺院,我把落斋迁入府里,她来时也自在些。”
他声音不大,甚至略有些低,言罢松开裴真的手,推开门,举步进到了房里。裴真跟了进去,房里没有什么久不进人的尘气,摆设一如有人尚住,只是进门的正案上拜访了果品供奉的牌位。
“先妣方氏孺人闺名秋溪生西之莲位。”
裴真一眼看过去,心头咚咚跳了两下——方氏的牌位写的完全不合规矩!
方氏生前是韩家的媳妇,且为韩家生下子嗣,韩烺祭拜她理应在牌位“方氏”两字的地方,取而代之写为“韩母”,他这般避而不提韩家,转而将方氏母家的姓氏写在排位上,若是被韩家的人瞧见了,那是要乱了套的!
自来事关先人的事是大事,牌位上的书写规矩一点都错不得,韩烺既然故意出错,自然有他的原因,裴真又将那牌位看了一遍,回想起在归宁侯府的一幕幕,并不多问,见韩烺一步上前,听他道:“娘,儿子带媳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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