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猜想不到徐凤年正在鬼门关转悠,若冥界真有拘魂的牛头马面,想必一定记仇这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可恶世子。
唯一知晓真相的李淳罡闭目养神,就如卑微出身观潮练剑的吕钱塘一直不喜并且不懂徐凤年一般无二,李淳罡此生前四十年仗剑横行无敌于天下,也不太懂王侯子孙的心思,很大程度上的心存不屑,总觉得这些个靠家族祖荫庇护的贵胄纨绔不值一提,难成气候,吃不得苦,惜命怕死,故而在武道上往往输于寻常出身的草莽龙蛇,更别提与吴六鼎这些家学渊源的天才并肩抗衡,在北凉出听潮亭时得知这小子竟然练刀,差点笑掉大牙。老剑神轻轻自说自话:“若是这小子万一真的走火入魔,老夫舍得丢掉两三成修为去为他引出汹涌倒泻的大黄庭吗?”
灵丹产太虚,九转入重炉。
无人可见徐凤年眉心一颗深紫印记熠熠生辉,一朝悟了长生理,一八青莲朵朵开。
徐凤年窍穴浮出丝丝紫气萦绕充斥车厢,当夕阳落山,他终于睁目,终于悟透了紫气东来不再去的大黄庭精髓,微笑道:“过去神仙饵,今来到我尝。”
当世子殿下弯腰走出车厢,裴王妃下意识后撤了几步。这人好似血人魔头一般,实在骇人。不光是裴王妃,生平最敬畏鬼神的姜泥立即爬回车厢。李淳罡冷哼一声道:“又踩到狗屎了!”
徐凤年嗅了嗅身上气味,刺鼻难闻,身上虽脏,但体内污垢却是褪尽,举目四望,随口问道:“附近有没有溪水或是山泉?”
不卸甲不摘刀的袁猛纵马而至,瞧见这诡谲画面,压下震惊,下马恭敬道:“启禀殿下,半里外有一深潭。”
徐凤年点头道:“带路。”
到了碧绿水潭,几十骑白马义从早已在远处布下阵形,连面对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都敢死战,面对靖安王赵衡都可抽刀,还有谁能让他们临阵退却?徐凤年解下春雷绣冬双刀,脱掉所有衣物,其中便有那件号称刀枪不入却被少女杀手一脚踹裂的麒麟丝甲。缓缓走入水潭,水面当即浮起大片血水,如同一朵绽放的硕大红莲。徐凤年摊开手靠在一块冰凉石头上,神情肃穆,这趟不为人知的九死一生,富贵险中求,求来了的四重大黄庭,总共开启窍穴六十八,体内气机连绵不绝如江海,融会贯通,妙不可言,自信再以双刀对敌,不仅可以一气上黄庭,还能两气生青莲,生生不息,只要不是对上王明寅这等可一击致命的世间最拔尖强敌,哪怕是符将红甲,凭借驳杂秘笈中撷选出来的精妙招术,胜负可在五五之间。
徐凤年身形下潜几分,水面与下巴持平,轻吹一口气,荡起阵阵涟漪,自言自语:“现在得了四具符将红甲,半截木马牛,一部刀谱,算是收获颇丰吧?”
徐凤年眼神阴沉:“千万别忘了还有一位靖安王妃!”
赤身裸体起身走出水潭,鱼幼薇捧着一套崭新象牙色玉袍,她转头不敢正视世子殿下。徐凤年自己穿好衣物,一路默然走回马车,钻入车厢,怔怔看着昏迷不醒的青鸟,伸手轻轻抚摸那张因为太亲近总忘了去仔细端详的清秀脸颊,有些人,总是安静站在身边或者身后,一不小心不能再见时,才知道甚至连模样都没有记清楚。徐凤年咬牙,狠狠按耐住将那王明寅尸体制成符将红甲人的冲动,自嘲道:“还是怪自己太没用了。”
“最宠溺自己的大姐也好,好像从来不需要人照顾的二姐也好,生而金刚境的黄蛮儿也好,哪怕你们从不觉得需要,我都想着有一天能护着你们。”
“徐骁当年没能护着咱们的娘亲,我总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双手缓慢松开刀柄的徐凤年拿起一片从树林中摘下的叶子,放在唇边轻轻吹起一支曲子。
《春神谣》一曲终。
徐凤年红着眼睛喃喃道:“娘。”
这时猛然听到极有韵律的马蹄轰鸣过后,一个杀猪般的震天响嗓门传来,大煞风景。
“殿下,禄球儿死罪啊!禄球儿该死啊!殿下要是有个好歹,禄球儿就算拼死也要去把靖安王赵衡那老乌龟给开了后庭花啊!”
第130章八叉
靖安王妃只见一头怕是有三百多斤重的肥猪从一架豪奢马车滚下来,死了祖宗十八代般哀嚎,再滚到世子殿下并未乘坐的马车前,可怜姜泥无奈掀开帘子怯生生说那家伙不在这辆车上。
肥猪中气十足的嚎叫只是略微一停,马上就再度刺人耳膜,连滚带爬到后边的马车附近,丝毫不介意一身价格不菲的锦衣沾泥,扑通一声骤然跪在路里,立马在膝下压出两个坑来,他泪眼婆娑,顾不得鼻涕眼泪,只是撕心裂肺。
若是个女子这般古怪作态,裴王妃还能勉强接受,可这一大坨肥肉颤颤在那里鬼叫,实在是毛骨悚然。
她猛然一惊,脸色剧变,她记起这胖子是谁了,正是那北凉最劣迹斑斑令人发指的禄球儿,无论男女,只要沦落在他手里,哪一个不是生不如死,裴王妃下意识后撤再后撤,再不觉得有半点滑稽可笑,只是遍体生寒。李剑神掏了掏耳屎,置若罔闻。
正主徐凤年走出车厢,跳下车,习以为常,平淡道:“褚胖子,别瞎嚷了,有点从三品千牛武将军的风度好不好。”
论恶名昭彰远胜世子殿下的褚禄山跪地不起,抽泣道:“禄球儿这趟办事糊涂,实在没脸回北凉去见大将军了啊!”
徐凤年拿绣冬刀鞘拍了一下褚禄山的臃肿脸颊,没好气道:“别在这里跟我装可怜,留点力气回头去襄樊造孽去。”
因肥胖而几乎寻不见眼睛的褚禄山炸开一条缝隙,摇晃着起身,仍是弯着腰尚未挺直腰杆时,阴森森笑道:“殿下放一百个心,容禄球儿在青州多呆几天,得好好造福一方才对得起这位靖安王!”
说完这话,面朝世子殿下,瞬间就又是一张灿烂俗气如牛粪花的无害脸庞,围着转了一圈,再小心翼翼揉捏着徐凤年的手臂,如释重负道:“还好还好,殿下没事就是万幸,否则禄球儿万死难辞其咎。”
徐凤年轻声道:“玩闹归玩闹,别耽误了正经事。”
这胖子双手长过膝,耳垂硕大如佛陀,嘿嘿说道:“禄球儿做不出啥丰功伟业的大事,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却是天生熟稔。”
裴王妃看着这相貌迥异的两个男人在那边对话,看似温情,可她早已手心都是汗水。本来有关北凉的事迹,都是道听途说,便是惨绝人寰的事儿,事不关己终究不够真切,可到了芦苇荡后,才明白北凉那边出来的货色,几乎就没有一个正常的,耍刀的北凉世子,使枪的青衣女婢,用剑的羊皮裘老神仙,一百亲卫轻骑,再加上眼前这头肥猪!
裴南苇前段时间身在王府,便听闻此人一到青州就让数位士族美妇人遭了毒手,其中一位活着遣返回家族时,据说竟然只剩下一只乳房!更传言一名肌肤白腴的妙龄闺秀在街上被掳入马车,不到半柱香时间,衣衫凌乱的尸体便在道路尽头被抛出马车,一向护短抱团的青州大小官员无一人敢出声阻拦。
徐凤年面无表情说道:“你回吧,这里暂时没你的事。”
褚禄山一脸为难,竟是一副小娘子扭捏的作态,看得偷望向这边的裴南苇既作呕又胆寒。
徐凤年笑着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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