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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第3页)

他的笑中已有轻忽之意。

韦吉言只有忍受着他那么轻忽的藐视,尴尬道:“只是朝中大臣,只怕都想把这事含含糊糊、虚与委蛇过去。”

袁辰龙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只见唇角一丝细纹漾开,恍如刀刻。如果照相书所说,那是一丝“苦纹”,主运途多舛。

袁辰龙的目光里含着鄙夷与不屑,可这鄙夷与不屑中还有一丝不得不与这帮小人一朝共事的自渎与黯然。那笑纹与他眼中的苦涩之意冰火相衬,把他平常的面容都衬出一种不平常的伟岸寥落。只听他道:“看来这一战我只有领旨。而一战之后,却胜有胜的错处,败有败的错处,两位大人这是要拿我在火上煎烤呢。”

厅外屋顶上人见到袁辰龙微一侧首,似有意似无意地向这边屋顶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紧。同时却也见到他脸上那丝犹未散开的苦涩笑纹。

那笑纹象是这黑夜难明的混浊里一点自伤的郁灿,屋顶上人心中不知怎么对袁老大的憎恶不由减了大半。

李捷一脸尴尬,虽长袖善舞如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韦吉言出来打圆场笑道:“袁兄说笑了。出此重言,李兄如何担当得起?”

李捷也回过神笑道:“不错不错,袁老大真会开玩笑。好了好了,公事已完,咱们还是吃酒。阿纹,斟酒,今夜兄弟我定要与袁兄痛饮至天明。”

他面上虽笑,但说话间一侧首时,眼中就露出了一抹那水晶球般圆融的笑容也掩盖不住的恨嫉之意。

他自觉袁辰龙适才那浅浅一笑竟象一面镜子,让他一望下都觉得为那一笑照出的纤毫毕露的自己是如何的卑鄙。很多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卑鄙,但他们恨有人会让他们生出这种自照的惶愧,在自照中让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当日岳飞遇害,岂仅只是秦桧一人之力?内秉清廉,外必遭恨忌。岳飞当日所得罪的同朝袍泽除武如张浚、文如万俟呙,其余他不自知、旁人也不知的只怕更不知凡几。

袁辰龙有感于此,一向暗隐自渎,韬光养晦。但有些光彩不是仅只自敛就可以全将之藏尽的。

李捷对袁辰龙恨意更加了一分。他原是那种人,心中若恨上一分,面上却更多了分笑意。他的“笑里刀”的名字可不是虚称的。袁辰龙也知自己又得罪了这个“同袍”一次,但他此时心事重重,也只有不以之为意。

——石头城那边——石头城那边、萧如与胡不孤,现在到底把怎么样了?

他凝目院中那几株老树,以他一双锐眼,却看出,那几株古木中,有一枝看似生意最劲、枝桠也最峭挺的老树其实已经死了。但那残死之躯,却犹有生气,拚以一身枝桠,向着天空做着最放恣的挺刺。

自己是不是也就像那株老树?——他无意自谦,在人人萎弱,倾轧暗斗,私欲横流也混浊不堪的朝廷之中,他还是自期为当朝最大的一根顶梁之柱的——但自己是不是也已仅只是那枯死之木,虽倾力挣扎,却毕竟已了无生意。浊流种种,树高风重;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这世上万事阻碍太多,他所能做的,所余力的,也仅只是保持一种挺刺的姿态而已。

而在上于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人和树的命运有时是一样的——他们不是正一意蛀蚀着他倾力而为的强势?

古木苍苍,老根虬虬,原不入于众人那只贯柔顺绮滑的眼了。锦绣华堂之上,筵席盛张,可大厅之中,却有一根看似枯朽的廊柱。大家只觉碍眼,一意要伐倒那根顶梁之柱,没有人会计算柱倒堂空后会是怎样的华厦倾颓。

袁辰龙收回眼,望向石头城方向,眼前像是浮现起了胡不孤那大头严肃的脸,华胄那高蹈独步的脸,萧如那神彩逸飞的脸,石燃那炽烈浓情的脸,还有米俨那少年老成的脸……

只有他们——只有他们是不虞艰难,不曾违弃他的袍泽挚友。

厅中忽进来个人,那人俯在李捷耳边耳语了几句,袁辰龙隐隐听得“石头城”三个字。他耳力极好,但金吾卫中似有暗语,他虽闻得,却难明悉。

一时,那人密报已毕。

袁辰龙一抬头,问道:“李兄,有事?”

李捷脸上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但他强自镇定,故作苦脸道:“还不是那些恼人杂务?——没想倒给金人说中了,咱们这儿,确是江湖难靖。就在不远,石头城畔,今夜又起了一场江湖殴斗。”

袁辰龙面色一凝,定定地盯着李捷的嘴唇。

李捷似乎终于抓到了刺伤袁老大的机会,他加劲的微笑,以藏住心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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