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收回视线,仍是不紧不慢地填饱肚子。
他刚出谷一个多月,见过人屈指可数,更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若算起来真正和他有过节,也就是面前这个跋锋寒。可在暗处那人要比跋锋寒武功还高出好几截,否则熟知反追踪跋锋寒不可能一点都未察觉到。
难道是传说中那个影子刺客杨虚彦?他另一个师兄?身为刺客杨虚彦,对隐藏踪迹倒是肯定别有一番心得。
但宁楚又很快地推翻了自己猜测,躲在暗处那个人武功很高,甚至媲美他师父步三爷和鲁妙子那种级数。杨虚彦只不过二十岁出头,不可能练得那么逆天。
究竟是哪个武林前辈?他又怎么惹到对方了?
在大唐里有数几个高手,宁楚细细地想了个遍,最有可能就是婠婠师父祝玉妍。但他也没有和婠婠结怨到对方请动师父来处理他地步吧?要动手婠婠大小姐肯定是亲身上阵。
宁楚犹自在皱眉沉思,坐在他对面跋锋寒如何看不到他神色,于是仗剑而起道:“你先吃,我去去就来。”外面那些不过是鼠辈,怎么能让宁楚费神?
宁楚却在跋锋寒走前放下筷子,淡淡道:“我和你一起。”
跋锋寒不赞同,但宁楚后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没察觉到那个是冲着我来。”宁楚丢了一块碎银在桌上,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这才站起身。
跋锋寒对是否还有人跟踪半信半疑,但他还是决定先解决那些缀在身后人。因为襄阳临近竟陵郡在战乱,所以晚上城门并未全关,留着一个东侧门收留前来投奔襄阳难民。跋锋寒和宁楚两人反其道而行,从这个东侧门出了襄阳,来到漆黑一片郊外山林中。
跋锋寒在踏入山林那一刻,便知道自己是陷入对方陷阱了。而且是专门为他所设下陷阱。在这漆黑不见五指山林中,至少埋伏了三四十个好手,而且对方也不怕他逃跑,毕竟依着他以往性子,更凶险境地都遇到过,从不退缩。对方也吃准了他这一点,摆明了车马,等他入局。
若是换了平日里跋锋寒,他早就冷笑一声开打了。但今日不同,他身边还有宁楚,即便不把自己安危放在眼里,他也不肯让宁楚伤到半点。所以跋锋寒在刚察觉到有埋伏时,便拽着身后宁楚毫不犹豫地向防备最薄弱一个空档掠去。
所有埋伏人都没料到跋锋寒居然会逃,所以在反应过来之前,那两道身影便已经没入到山林最深处。
“追!”一个压抑着怒气声音低喝道。
数道人影瞬间朝跋锋寒和宁楚逃逸方向追去。所有人都没料到,跋锋寒居然拉着宁楚在山林中转了一圈,留下逃往竟陵方向假相之后,重新转回了刚刚被埋伏地点。
“最危险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宁楚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他对自己情况很满意,运行轻功也比之前要轻松一些,看来双修真是有很多好处。他转过身,看着正警惕地四处查看跋锋寒道:“你仇家怎么那么多?”
跋锋寒转过头,双目闪闪盯着朝他看来宁楚,昂然道:“凡挡在我面前,任他是武林至尊还是天皇老子,都要一剑劈开。我岂会无聊得去惹事生非,更不屑与那班鼠辈打交道。武道只能从磨练中成长,我到中原来是本着以武会友精神,可是败于我剑下者总不肯心服,遂变成纠缠不清进而不择手段仇杀,但我跋锋寒又何惧之有呢?”
宁楚挑了挑眉,知道跋锋寒仍然惦记着他们初见时那场嘴仗。回想当时,他不过是气不过跋锋寒惹上他姐姐,在大庭广众下未免太过于驳了他面子。但虽然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了,宁楚却一点都不想道歉。毕竟他对侯希白道歉,是因为后者真没做错什么。至于跋锋寒嘛!后来所作所为倒真是受得住他那句评语。
所以宁楚不可置否,但心里却也佩服跋锋寒对武道追求是无所不用其极,认真而且虔诚,这和他沉迷于医术和琴艺一样,心中难免升起了知己感觉。人一生有很多**,但能专一目标坚定地走在自己认定道路上,还是非常了不起。
跋锋寒也没指望说几句话就让宁楚对自己改观,所以仍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你说有个高手是冲着你来?可是现在没有其他人气息了。”
宁楚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凝神休息着,淡淡说道:“对方从我们出了襄阳就没有跟上来了。也许是我错觉吧。”
跋锋寒知道宁楚虽然嘴上说是错觉,但他那个语气却说明了他自己并不是这么想。他走近了几步,洒然一笑道:“就算是他来了也无妨,我曾试过在大漠里被一个顶级高手追杀了三个月,仍有命留到现在。”他追踪与反追踪能力,都是从实战中实打实地摸索出来。
宁楚听他说得轻松,但熟知原著他却知道跋锋寒口中那个顶级高手,就是那身为世上三大宗师之一毕玄。而跋锋寒被迫逃到中原,也是因为毕玄生怕草原出现另一个宗师级高手,而想要在跋锋寒刚刚成名时便斩杀他。宁楚知道对于跋锋寒,“疯狗”这个评语也许是没说错,但“丧家之犬”这句确实是说得太过了。所以他睁开眼睛,双目直视着他,淡淡说道:“你不是丧家之犬。”
跋锋寒闻言一呆,他既惊讶宁楚居然会知道他事情,又震惊宁楚居然会道歉。喏,虽然没有道歉字眼,但这就已经相当于说对不起了。
跋锋寒胸口一热,仰天哈哈大笑道:“说对,我才不是丧家之犬,终有一天我会杀回大漠去,将那毕玄老儿斩于剑下!”虽然这个念头一直在他心头缠绕,但宣之于口却是头一次。毕竟这句话若是被旁人听到了,肯定会笑他不自量力,说大话。但他被毕玄追杀那三个月,是他这辈子过得最窝囊最辛苦一段日子。他自懂人事以来,便是在马贼群中长大,只知道谁刀子锋利,就不用受别人气。所以他一定要追求武道巅峰,这是他宿命。
跋锋寒说出这句誓言之后,低头看着宁楚波澜不惊地表情,心中一阵激荡。虽然早就知道宁楚他表情向来就是这样,但跋锋寒还是极为害怕在他眼中看到轻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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