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若今日是我,被挖去髌骨,废掉手指,母后你会不会说,‘日后行事,不必管他’?”萧羌轻轻的问,语气平和。
太后愣了一下,“……羌儿,你还年轻,你还会有别的孩子。”
“……我不要其他的儿子。”萧羌轻轻摇头,“我已经抛弃远儿一次了,我不会再抛弃他第二次。”
“一个残疾之人,如何继承皇位!”
“那就不要让他继承皇位。”萧羌慢慢的说,“母后,他才十二岁,他被他的父亲以国家的名义舍弃了。”
“身为皇族中人,享受了锦衣玉食,付出代价理所当然吧。”
萧羌脸上浮起了枯涩的微笑,他一双漆黑的眼定定的看着母亲,轻声道:“但是,那是他的父亲该付出的,不是他。母后,我说过了,我不会抛弃他第二次。”
“萧羌!”太后震怒,手掌击在了桌上,萧羌撩衣跪下。
“母后,一个被父亲抛弃了的孩子,在他痛苦挣扎,却没有任何人能救他的时候,他的父亲生下了别的子嗣,立了别的孩子做太子,他会怎么想?日后他的兄弟继承大统,远儿要怎么面对这本该他所有,沾了他的鲜血才换得平安的天下?母后,换了是我,您会不会这么做?您会不会心疼我?”
太后一时语塞,她心疼又无奈又恼怒的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儿子,想说是,但是看着面前俊秀青年一双水一样的眼眸,嗓子眼忽然就堵了一团破烂的棉絮,再说不出话来。
“母后,你舍不得儿臣,儿臣一样舍不得我的孩子。”
“母后,抛弃这种事情……真的,一次就够了……母后,儿臣永远记得,当年父皇驾崩的时候,母后为了争取时间,把儿臣送入闵王那里做人质,假意要立王叔为帝,那时的滋味,儿臣并不想让远儿尝第二次……”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青年垂下了长长的眼睫,语音里带了几乎藏不住的苍凉,太后手一抖,几乎将一杯沸茶泼了出去。
一瞬间,她听到了自己心跳急如擂鼓,半晌,她闭了下眼,咬着牙说道:“那你要怎么做?”
萧羌慢慢俯身,额头碰到了冰冷的地面,长长的素色广袖在金砖地面上铺开了凉薄的一面扇形,“母后明鉴,如若萧远无法继承皇位,儿臣愿把皇位传给王叔。”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抬起头,然后再度把额头抵上地面,“王叔能征善战,胸怀广阔,其人气量抱负皆在羌之上,守成足以,开疆也可,唯独不擅长阴谋权变,我当政这八年以来,已破除朝廷门阀党争大半,这次计划如果实施妥当,沉国和白玉京都至少三十年间不足为患。这样的话,凭王叔能力,治理大越比我出色,就是意料中事了。”
听到这段话,太后心头一惊,她下意识的站起来,却又矜贵的坐了回去。她为他话里的意味惊讶,“……白玉京?你这次不是已经解决了沉国了吗?怎么还会有白玉京?怎么还有其他的什么计划?”
跪倒在地上的白衣青年慢慢立起身子,一双春风含情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母亲,忽而,唇边绽放了一丝微笑,诡秘而优雅。
第二十六章 少司命(5)
“不,母后,这一切只是个开始。不管下一任皇帝是谁,朕都会留给他一个没有白玉京,没有沉国,没有危害的大越的。”
他继续微笑,声音越发轻柔,“母后,一切都才开始而已……”
看着面前无比冷静而温和的青年,太后觉得他身上带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理智的疯狂奔腾而上,几乎要将他修长清瘦的身体瞬间吞噬,她下意识的扑了过去,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身体微微的颤抖。
萧羌愣了一下,随即回复镇定,抱住了母亲,他无比轻柔的说,“我在这里,母后……我在这里……母后,我会做一个好皇帝的……母后……”
当太后母子讨论子嗣问题宣告告以段落的时候,在不远处后妃居住的宫殿里的海棠,正以非常诡异的方式同样纠结在萧羌生育子嗣的问题上——当然,和萧羌母子那种对待一国皇嗣问题,严肃而郑重的态度不同,海棠同学的心态显然远离了正常的大路,走在了yy的道路上。
事情是这么开始滴~
话说在现代,海棠就是孤零零一个人过了好多年,穿到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是把沉寒当成自己妹妹看待。
沉寒也和她一样被安置在南宫,打听好了她住在那里,海棠把东西卷吧卷吧朝屋里一丢,二话不说,直杀她住的东跨院而去。
到了沉寒所在的院子里,正好看到沉寒走出来,门前一株刚刚抽了绿芽的柳树纸条软软的垂下来,沉寒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锦缎宫装,外面罩了一件鹤氅,从侧面看去,越发显得身量娇小,竟然比海棠上次看到她的时候又清瘦了许多。
沉寒出来之后,听了听,朝海棠走来的方向看了看,迟疑的道:“……哪位?”
海棠二话不说,飞奔过去一个熊抱,把沉寒骇了一跳,她眨眨眼,小巧的鼻子嗅了嗅,忽然高声欢叫起来,“姐姐!杜姐姐!”
接着一大一小就抱成一团,如果不是春天地太冷,一大一小两只狗狗说不定就地扑成一团了!
沉寒开心得小脸红扑扑的,拉着海棠撒娇的说了一会儿,才发觉她浑身都冷透了,赶紧拖着海棠进了屋,推到床上,拿被子一层一层裹起来,把海棠埋在里头,又在她手心里塞了手炉,旁边小几上放了热茶,才孩子气的停手,甜甜的笑了起来。
海棠也笑眯眯的任自己被她包起来,凝视着那张吹弹可破的容颜,心里就暖和和的。
萧远的事情萧羌没有和她详细说过,但是想想就知道,在这种敌对的情况下,被留在敌国做人质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处境。看到沉寒她就想起萧远,再看看除了瘦一点之外没有其他问题的沉寒,在担心萧远之余,她从心里悄然升起了一股庆幸,庆幸幸亏是萧远被抓住,而不是沉寒。但是几乎就是同时,海棠又想起来萧羌提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时候,那张苍白的脸,心里某处微微的疼了一下,下面本来要对沉寒说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摸小狗一样顺着沉寒的头发,小少女眨眨眼,柔顺的任她抱着,海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低低的说,“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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