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日却是晴丽风温,孟府内依旧步移奇景,绿意如春。跟着小厮一路行到厅上,所见之处皆无异常。
&esp;&esp;连孟玉亦如常,迎面来拱手寒暄,“听说董兄因公去了东昌府一趟?这一向辛苦,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叫传个话来,我往府上去回话就是,怎敢劳累亲临?”
&esp;&esp;见他这情形,像是府里一向安定,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董墨稍敛了乱魂,同孟玉寒暄,“不敢劳驾,书望快回来了,我来给嫂夫人送个信。”
&esp;&esp;“这点小事,叫个小厮来说一声就好,怎么董兄还亲自跑一趟?”孟玉一面引他落座,一面吩咐下人看茶款待,“我听董兄的这嗓子,是病了?”
&esp;&esp;“路上伤风,不妨碍。”董墨在椅上坐定,将上来递茶的小厮暗里打量了一眼,不见身上有任何披麻戴孝的痕迹。
&esp;&esp;他隐隐松弛心弦,可另一根弦又渐渐绷起。既然相安无事,梦迢怎么突然觅了踪迹?一如她来时,惊起他满腹仓惶疑心。
&esp;&esp;孟玉刮着茶碗,一双眼意味深长地瞟着他,“既然病了,更应在家休养,为了这桩小事亲劳跑这一趟,只怕襟兄知道心里也过意不去。”
&esp;&esp;给他这么看着,一切掩饰似乎都没了意义,董墨再顾不得什么章法礼教,也再难顾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
&esp;&esp;索性搁下茶碗,凝重了神色,病倦的脸上露出点威慑之意,“我看也用不着打什么哑谜了,孟大人,你我底下一早就翻着脸,这会也不必装这种客气。我来是要问你,梦迢人呢?”
&esp;&esp;孟玉倒扎扎实实地惊愕了一下,他原本不晓得董墨将真相窥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上回斜春来家暗里打探,才引得他有所怀疑。更想不到董墨会直截了当地戳穿。
&esp;&esp;他抿抿唇,很快转过神来,变了副冷笑的脸,“梦迢……董兄喊这名字喊得还真是顺口。你跑到我家里来过问我的夫人,这恐怕不妥吧?别说董兄只是我的上峰长官,我看就是当朝首揆也不敢当众做出这等仗势欺人有违人伦的事情。”
&esp;&esp;董墨没功夫听他打腔调,拂袖站起来,“我只是想问你,她人呢。”
&esp;&esp;孟玉剔着眼望他一会,喉头一滚,咽下一腔愤意,轻飘飘地笑了笑,“我苏州老家有门亲戚过世,她与岳母大人一道回去吊唁去了,顺便散散闷。”
&esp;&esp;说到此,他也在董墨怀疑的目中站起来,背身向正墙上走了几步,“我猜董兄一定在疑心,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去散闷?我实话告诉董兄,她自从遇见董兄,就有些乱了心意。我们夫妻因此吵闹过好几回,闹得厉害时,险些撕破脸。后来岳母劝了她几句,她觉得有愧于我,便趁机往苏州去一趟,既是为了避免夫妻吵闹,也为了避开你。”
&esp;&esp;这一番话简直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既叫人无证可考是处,亦可循非处的蛛丝马迹。
&esp;&esp;董墨回想梦迢,的确是能感觉到她时时左右摇摆的态度,她的确从未做出过什么抉择,也不曾答应过他什么。
&esp;&esp;他巍然的身体轻微晃了晃,还剩一点带着期待的疑惑,也给孟玉一个转身间的怅意泼散了。
&esp;&esp;他说:“她没事先告诉你一声,只因为她怕告诉了你,你留她,她又得乱起神来。或许她真是对你动了点心,”
&esp;&esp;说着,孟玉坦诚而怅望地笑一笑,“可是男女之情不就那么回事嚜,念头一时烧起来就不管不顾,但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哪里经得住几回推敲。”
&esp;&esp;他知道无论董墨多么英明过人,此番也能瞒天过海。因为他这话是真的,神色是真的,连他心中抑的泪也真的!就算那一双目空四海的眼睛将他看得肠穿肚烂,也是真的!
&esp;&esp;兰堂里倏地涌入一阵风,刮起董墨连声的咳嗽,磕磕绊绊的,由嗓子扯着心,一下一下地抽紧。当他还执着地在那些与梦迢相处的光阴里找寻一点佐证,风将他拍醒,妄图要证明什么呢?
&esp;&esp;她最终没有走到他身边来,那么即便对他曾有的心动也成了谜团。形同一个故事倘或没有结局,情节再多跌宕也不过是惘然。
&esp;&esp;作者有话说:
&esp;&esp;梦迢:我爱章平,是熄不灭的盼望。
&esp;&esp;董墨:而我对你,是几经衰落又兴盛的执意。
&esp;&esp;孟玉:但我要篡改她心动的痕迹,我要我成为她的末路。
&esp;&esp;孟玉可能已经疯了,揍他。
&esp;&esp;万事非(七)
&esp;&esp;董墨到孟家来,向孟玉挑明了关系过问梦迢,这在孟家下人们之间是掀起了不小风浪的,大家私底下议论董墨如何罔顾礼法,梦迢又是如何浪荡成性。
&esp;&esp;实则梦迢母女三人往前的行径大家皆看在眼里,只不过这些事不挑明,尚且能遮心。一旦挑明,就是戳破了一个昭然的瘤子,脓水只管往外流,并以往的不同俗流之处,大家皆翻出来窃议,议得热闹,皆有种报复性的隐秘快乐。
&esp;&esp;梦迢这头仍然是与世隔绝,别说这些热闹,就连半点人声也听不见。秋浓了,衰蝉无踪,吟蛩无迹,一点动静也无,梦迢仿佛失聪,任凭白天黑夜地竖着耳朵捕捉响动,也只有风在细细呜咽。
&esp;&esp;夜里她又怀疑那不是风,分明是她自己的哭声,在满室鬼魂似的游荡。尽管怕得这样子,她也坚持不点灯。在浅薄的月光里捏着那片碎镜,麻木地割着铁木栏杆,“呜哧呜哧”地,眼睛空洞洞地盯着朦瞳的庭院。
&esp;&esp;廊下也许久不点灯了,一连串的白绢丝灯笼里烧的是月光,一点点幽白,烧出蓝的火焰,鬼魅地飘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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