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最近显得特别忙,经常在上班时间接听手机,说一些诸如“到八一家具城”、“这些东西可以到五一二建材市场找,在城北”、“宜家?成都没有宜家”之类跟装修相关的话,让办公室同事以为她买了新房呢!有人猜测:“是不是跟姜灿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文静躲躲闪闪的样子,让人们觉得,情况正如猜测的那样。
姜灿也看到了文静的反常,他当然知道,文静不至于在准备新房。他比别人不一样的观察是,文静以前是没有手机的,他不会料到,手机有朝一日会像BP机一样普遍,以至于捡垃圾的大爷,在发现大宗废品时,都会用手机通告同伴!只觉得没有重要的联络,是不会买下这种吃钱老虎的。姜灿由此判断,文静的心已经不“文静”了。
某天下午,文静早早地下了班,也不骑自行车,就上街去了。姜灿对文静“手机”那端的人和装修的问题很感兴趣,一心想知道个就里。挑明了的爱情,当事人之间的好奇心大多隐藏在心里,那是对于事实背后的动因和将来趋势的猜疑;而暗恋常常是对事实本身好奇。姜灿鬼使神差地跟踪了文静,决非想知道文静为何异常,而是想知道这个异常是什么。姜灿用这种目的不同来安慰自己—我决非不道德地跟踪,而顶多可算是偷窥;我并非爱上文静,顶多只能说是暗恋。姜灿艰难地把自己从不道德的心情中拯救出来,开着车远远跟在文静乘坐的出租车后面。
出租车在位于府河边的“职工之家”停了下来,房子已经装饰一新。里面零星敲敲打打的响声代表工程即将收尾。文静轻快地进入了房子,直奔三楼而去,走道上的工人向她客气地打着招呼,仿佛她并非这里的客人,而是主人。房东在三楼门口高声叫道:“文美女来了!”一个戴着报纸叠成的帽子、粘满油漆的灿烂笑脸从门里面迎了出来。文静也老到地换上行头,帮忙阿弥刷起墙来。任何工作的快乐总会在收尾的时候集中来到人们心头,大家都铆足一股劲,希望在作品上留下最后一笔。
姜灿眼中是这样一番景象:青砖黛瓦的房子厚重玲珑,笼罩着葱葱翠竹、间杂着参天的银杏树和婆娑的芙蓉花树;台阶上,兰花草盛在青花瓷盆中。没有庭院深深的静穆,却有着采菊东篱的恬淡。这样的房子放在高墙大院内就是豪门大宅,放在密林小道边就是富家别墅;实际上它放在面前,身处闹市,却有着山野的宁静,离市井很近、离红尘不远却有着自我自在的超然气质。姜灿觉得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有一所房子,是那所房子在装着梦想!梦想并未就来到眼前,而房子已然呈现,不禁要入内看个究竟。
一楼内空无一人,是一个大客厅的格局。墙壁取意自川西民居的黑木白墙的大块面分割;天花板很简单,吊挂的旧式铜风扇绽现风流;靠墙排放的博古架、神龛上将收藏些什么并不难猜;而一组中药铺里常见的壁柜异常引人注目,上面的标签已经贴好:全案、个案、会议记录、创意工作单、媒介工作单、执行稿……看来,中药配方已被改作他用;在临窗的那边,各种椅子随遇而安地蹲在水泥原色的地上,有雕花的太师椅、适合躺下养神的马架子、民间的竹靠椅,还有几条条凳。姜灿听说过送仙桥那边有个古董旧家具市场,但没想到椅子的这么多妙处。楼梯的转角处有一段旧时的店铺柜台,孤兀地站在那里跟椅子们开会。木头楼梯旁边的山墙创造性地用瓦作为元素,却一正一反地拼接出了水纹的波澜,又不合盘露出,用亚麻布的帷幔遮掩着,于紧促处创造了无尽空间。二楼多了些桌子,格调显得严谨一些;多了些工人,空间尚未成型。当姜灿来到三楼时,他从对于房子的欣赏中回过神来——阿弥正看着文静给他挽袖子,幸福的眼光从文静的脸上折射过来,那热度,足以灼伤姜灿。
第二章 火(8)
“真是别有洞天哪—”姜灿话题开的正,为自己不适宜的到来安好了立场,也为阿弥和文静安好了台阶。
人们在各自的立场上稳了一秒钟,才走下台阶。
“姜灿,哈,你也来帮忙啊?”文静说。
“啊—露馅了!”阿弥所谓的露馅并非指某种关系,而是指某种构思。“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差一天完工,就请你来喝酒、参观。”
“这种方式,也是惊喜呀!很好很好,我已经偷偷参观了一楼;二、三楼怎么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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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是办公区,三楼是烟榻,你看—”姜灿顺着文静的手指,看到北方大炕或藏式坐床那样的木榻,就上去体验。透过布帘后面的窗户,闻涛观瀑的府河春色,一览无余;真是个吸烟、看景、谈事情的好地方。
阿弥放下手中的活计,跟文静和姜灿坐到烟榻上聊天,并请房东帮忙买来香烟、饮料。姜灿明白,文静的秘密是与阿弥之间的频繁联系,这在工作上也明确过,文静的帮忙无可厚非;但姜灿知道了结果,仍然不能满足—帮忙需要专门用手机联系吗?
一支烟上来,姜灿提起了工作备忘录的事情。阿弥一脸茫然,说是由于一心用到搞装修里边去了,那个文件还没有下笔;而且,一贯的做法是客户方提工作要求。姜灿的脸上有点挂不住笑容了,他想,你娃该不会是一心用在文静身上了吧?搞装修又不是你创意总监手上的事,怎么能轻重不分呢?而且,我们双方并未签定工作合同,你搞这么个休养生息的地方,对工作有什么用?
姜灿努力让自己避开有关文静的情绪,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和对阿弥工作的不满。
“我想,真正的工作实际上已经开始了。”阿弥说,“烟草的解决方案中应该包含一些气势的东西、气质的东西,我原本的想法是,从我们这个办公室就开始贯彻一种这样的气势和气质。”
文静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听着阿弥的陈述;她给阿弥帮助,并没有想过某种思路的对错,而是帮他这个人。
“也许你是一个很感性的人,这么长时间你也不跟我通电话?而且这个备忘录的东西,我是早就提醒过你的—对了,如果你是这个项目服务方代表的话,这个备忘录显得格外重要,没有它,我都不好说你将来的工作安排有什么保障。”
阿弥的感觉是从刚才刷墙的梯子上摔了下来。
“这样吧,这里有一份我草拟的方案,你看—”姜灿把文件递给阿弥。就像交白卷的学生从老师那里拿来标准答案一样,阿弥小心地接了过来。阿弥曾经服务过很多不同行业的客户,需求多少总会不同,但像这样需求全面的客户,还是第一次碰到。KH公司也是一个拥有丰富上下游资源的广告顾问托拉斯,面对这样的客户需求,真的要像上海人总经理所说的那样—动用全球资源了。
“你的意见怎么样?”姜灿并没有给阿弥太多的考虑时间。
“我觉得比较全面,也许太全面了。就行业的情况来讲,我可以理解,不过,我觉得有许多工作是属于管理咨询公司的范畴,比如企业的管理方面和市场的网建方面。”
“KH不就是咨询公司吗?”姜灿劈头问道。
广告公司是传播类的服务机构,当然,由于传播总是建立在一定的表现作品的基础上,所以很多人把广告公司当做制作公司、设计公司,甚至装饰公司;这是往小的方面的一种误解。姜灿并没有因为阿弥在搞装修而把KH公司说成装饰公司,可见他不是小看了KH公司。另一方面,人们常把广告公司理解成营销咨询公司、管理顾问公司。这是“IMC”的错,业界高举整合行销传播(IMC)的大旗,原来的意思是说:广告不只是传播,广告是行销;所以姜灿充分运用了这一点,提出了更多的要求。
“这样说吧!从流程上讲,咨询、顾问公司是第一位的,他们解决资源评估和整合的问题;广告公司是第二位的,他解决形象和销售诉求的问题。我们公司有这个资源来面对你所提出的问题,但实际上我们是身兼两职,在工作进度上肯定不能同步进行。我担心的是不讲清楚职责,后来你们对我们的工作进度不满意。”阿弥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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