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夕满怀期待,从裹身的斗篷内仰起头问他:“怎么在这里停了?”三殿下却不是很高兴,默默看着前方。沈元夕艰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夜色烟沙之中,飞来一只乌鸦。“……乌耀!”沈元夕先是开心,而后又低落了下去。她跟三殿下刚刚情意绵绵,来的路上都串通好了眼神,那黏糊糊的勾人眼神她了然于心,知道他肯定会找一处景致好的地方,缠缠绵绵春暖花开。但乌鸦来了,谁也别开了。春是来不成了,折半道了。乌鸦落在三殿下肩头,还不知道自己搅和了二人的兴致,清了清嗓子,呸出几口沙,拂了三殿下的脸面,说道:“小王妃啊,你父亲派人来王府问你平安,你人不在王府,人家回去给将军报信去了。”他没头没尾说了句这样的话,沈元夕懵了神。“……为什么啊?”她一直都有按时给父亲寄平安信,怎么……沈元夕想起了原因。“是云星!云星还没把信送到吗?是半路出了差错吗?”沈元夕拽住了三殿下的领口,着急道,“怎么办殿下,他会不会出事啊?”三殿下先问乌鸦:“谁打发你来的?”“嘻,瞒不过你。”乌鸦在三殿下肩头蹭了蹭爪子,说道,“是幽主算了您的方位,让我往这边飞,说是能在今晚劫住你。”“殿下……”沈元夕道,“我们怎么找云星?”三殿下冲她微微一笑,双眼闪过一抹红光。“看好了。”他出手如电,转瞬间手指间多了三根黑色鸦羽。乌鸦叽喳疼飞。三殿下烧了手中鸦羽,残留的灰烬低空飞旋。他默默看着,等它们飞散,说道:“云星起了玩心,还要有三天才能到海州……眼下,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有说服力。”“去哪?”沈元夕惊道,“海州?我们吗?”三殿下微笑:“不错。带你亲自去见沈丰年,他才会放心。此举也利于东南海事。”他说罢,问沈元夕:“知道海潮雪浪吗?”“江山千里行中有提到过,是海州抚远的海景。”说到这里,沈元夕搂紧了三殿下,在他耳边小声喃喃,“其实……我连海都还没见过。”“去看海吧。”三殿下道,“出了漠州,流风有序,御风夜行三千里并非难事。”乌鸦落回三殿下肩头,鸟笑道:“你可真是吃饱了来劲了,这话都敢夸口了!”三殿下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因它败兴的“旧仇”,阴沉了下去。沈元夕悄声问:“乌耀,你……也去吗?”三殿下:“它不去。”乌鸦:“我当然去!”一人一鸟红着眼睛对视。乌鸦看脸色行事:“那我……有事……不去?”三殿下:“你回去告诉母亲,算个日子,安葬薛子游母亲。”乌鸦:“这事幽主他……”他早就算到了,宴兰公主也跟皇上说过了。你们没回去,不知道小皇帝已经是三王府常客了,一入夜就往三王府跑,跟宴兰祖宗把酒言欢,无话不谈。三殿下血色的眼睛里,仿佛有冰,乌鸦要再不识趣,那冰就要变成冰锥子扎出来了。乌鸦道:“好的,我去说,我去!”拍翅膀飞起后,它才壮胆去逗沈元夕。“赶我走是为了方便行事吧,哈哈哈……诶唷!”乌鸦被三殿下一瞪,翅膀一斜,“我走走走,我走就是了!”作者有话说:乌鸦一边飞一边想:这是真野。就野外,好野……见证沈丰年从滩涂观望风向回来,总觉得今日的心跳得十分突出,连耳朵也热起来了。海州本就湿热,五月的天,太阳就烈的泛白了。进了总督衙的门,多足虫从脚下扭着身子逃开,他喊了一声小松,这人是他的副手,沈丰年吆喝着:“拿筷子来,捉了泡酒!”目光随着多足虫跟到墙角,磨磨蹭蹭错失良机,他才抬头,察觉到总督府的气氛不大对。
往日总督府的人来来去去,大多忙碌且不顾形象,火急火燎的,没几个能安静坐半个钟。今日则窗明几净,里头忙公案的都规规矩矩坐着,看见他回来,眼神都有些飘忽。沈丰年身子一斜,扶着头上的官帽,歪头绕开眼前的树影望过去,瞧见了一角粉色裙边。再往上看,穿粉色衣裙的这位姑娘,也歪头看了过来,视线一对,冲他一笑。“……元宵?!”沈丰年跑过去,确定了坐在他眼前的,就是沈元夕。沈元夕咧开嘴,龇出一口白牙。“爹!”沈元夕声音响亮。沈丰年左看右看,见她会喘气的,是真真切切的大活人,又观她气色好,心里虽还在惊奇,父亲之心却是先问:“你身上伤哪了?好了吗?起来让爹看看。”沈元夕起身,本想用力拍拍肚子给他证明,想到周围还都有人,就屈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肚脐。“好了,三殿下给治好的。”沈丰年了悟,知道今日这些官员们为何都坐有坐相,别扭拘束了。沈丰年压下声音,浓眉拧起,问她:“殿下也来了吗?”来了还是个麻烦,要不要按规格接待呢?是来做什么的?三殿下离京按理说应该要有皇上手谕才是……这样的话,他要不要瞒着?沈元夕点了点头。“来了,殿下……嗯,是南下有其他事要办,接到华京来信,说爹没收到平安信,怕您担忧,顺路来看看您。”这种说辞是她和三殿下商量出来的,沈元夕虽也对自家父亲撒过小谎,但这次的假话,她自己说着的时候,都绷不住那个笑,沈丰年自然也知道怎么回事。南下有其他事办,估计就是个借口。“都是顺路,也不会久留,看过就走。”沈元夕眨眼。沈丰年:“我让人带回去的海螺海鱼,你都收到了吗?”“……没呢!”沈元夕摇头。沈丰年也偷偷冲她眨了眼,说道:“走,爹让你看看海星,我养半个月了。”他带着沈元夕去了小厢,窄小的院子里放着半人高的水缸,里头还真有一只黑绿的水星。沈元夕只在图鉴上见过这东西,趴在水缸前盯着它那些会飘动的肉芽脚看了许久。看着看着,余光垂下几缕银丝。沈元夕伸手轻轻推了他。“又吓唬人,殿下见过吗?”三殿下哼笑一声,回答:“见过差不多的,颜色比它更鲜亮。”“海星……天上星……云星?云星!”沈元夕抬头。三殿下知道她又在玩无头无尾的接词游戏,笑道:“跟他没关系。”沈丰年一旁笑呵呵看着,摸着许久没打理的胡子,跟这位白头女婿点了点头,互送了一波对视。沈元夕看够了海星,拉着父亲嘘寒问暖。“爹,还打吗?什么时候回?”“打了两场,水师得练练,起码小半年,过年看情况吧。”沈丰年给女儿剥着海州的一种果实,扒着皮,小声说道,“爹攒起了一队水师,有模有样。成的话,爹年底回京也能给陛下交差,跟小元宵过个团圆年!”“爹黑了好多。”沈元夕道,“还瘦了,吃不好吗?”“还行,不是很合胃口,但比漠北有得吃。你拂叔关照着,粮草不缺的。”沈丰年乐呵呵扒完皮,把果肉给了女儿,笑眯眯看她吃完,问,“甜吗?”沈元夕点头说:“酸的。”“那还点头。”沈丰年搓了搓拇指上的汁水,感叹道,“真跟做梦似的,怎么来的?”沈元夕指着三殿下快活道:“他带着我飞来的哈哈哈哈!”“你俩到底还南下吗?”沈丰年问。沈元夕捂着嘴乐得前仰后合:“我就说你肯定能听出来……我们就是来看爹的。”“爹有什么好看的。”话这么说,但沈丰年合不拢嘴。“其实上个月收到爹的来信,我就写了平安信,但送信的那位……老人家,他第一次出远门,爹派人来问我们才知道他还未把信送到,所以就亲自来了。”“爹是那晚做了个梦,梦见你坐着哭,醒了又一算时间,该来信还没来,爹就怕是天暖了,你那伤没好透又发了或是遇到什么别的事了……啊呀,总之越想越心焦,就让人快马加鞭到王府问问……元宵,伤真好了?”“好了。”沈元夕用力拍了拍腰,“没事了,都跑来见你了,肯定好透了。”沈丰年越看女儿越高兴,见她脸颊跟腰身都丰盈了些,安心了许多,再看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这位美如画的女婿,真心实意给了他个笑脸。三殿下忽然开口:“门口有人。”来人在门外徘徊许久了,沈丰年还有一堆事要忙,这是官员来催,又不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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