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夕发话,三殿下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碟,淡笑道:“无妨,随她。”“元宵。”岑大人抹了把汗,还是改回了原先的习惯,说道,“左骑营的张百夫长,你记得吗?”“记得。”沈元夕点头。“他现今在梓州道外轮值,刚刚我收到他的来信,说看见子游了,他跟个姑娘拿着朝廷的金令,借了他十两碎银和几斤吃食,出了梓州境,朝北边去了。”“……他身边,只有个姑娘,没有别人吗?”沈元夕追问。“只有个姑娘,没危险,也没看到幽鬼,是大白天走的,说是给朝廷办差,要去一趟漠北。”沈元夕愣愣听完,又想起依岑叔的行事作风,知道子游借人钱粮,肯定要自己贴补给人家的。于是,沈元夕翻出钱袋,要把钱给他。岑叔忙按住钱袋说道:“元宵,不用!将军嘱咐过,要我照料你跟子游,这点是应该……”三殿下起身,取走了沈元夕的钱袋,放手心掂了掂,笑道:“我给过了。”沈元夕:“啊?”岑大人也:“……啊?”他怎么不知道?哪里给过了?刚刚他在等沈元夕,三殿下突然就飘进来坐下了,之后也没跟他说一句话,哪里给了?给什么了?给谁了?“岑旭你回府就知道了,谢礼我让人送你府上了。”三殿下说完,又看向沈元夕,眉眼温柔,一看就笑。沈元夕一拍手,说道:“你是早就知道了吗?”“薛子游和燕帆被我母亲救下,去帮她办事,暂且不会回京,我让郑乾看护着他俩,路上钱两管够,也会很安全。”三殿下说,“他借别人的钱,我已让人三倍奉还了,安心。”岑大人看了看沈元夕,又看了看三殿下。而后一拍脑袋,立马明白过来,三殿下怕是早就知道薛子游的下落。自己还在这里就多余了,该走了。“多谢三殿下费心。”岑大人一礼。“嗯,你回去吧,我也替元夕谢谢你关照。”三殿下笑着回他。岑大人跑着走了,步伐轻快,蹦蹦跳跳,他想快些回家找个人讲讲今天看见的三殿下,也想快点到家看看三殿下往他家里送了什么谢礼。到家门口,看见两箱的谢礼和三头羊,着实愣了。这回的也太多了!他只是听闻薛子游借了旧友十两银和几斤肉干后,托人立马送了二十两替子游还人情债,那边刚把二十两送走,这边就得了如此丰厚的谢礼。“老爷。”早前打发去送钱两的家仆又回来了,说道,“我走半路,被人拦了,说他们是三王府的人,让我原路回府,不用去道外送银子了,那边有三殿下打点,要大人放心。所以,我这就赶回来了……”岑大人恍恍惚惚接过自己的二十两,一时间喜上眉梢,拍着大腿感慨道:“良缘啊,良缘!啧,还得是咱元宵!”将军府内,三殿下凑上前,轻轻嗅了嗅沈元夕发丝沾的清香,说道:“总算是肯出来见我了。”沈元夕捂住了脸,连指尖都发红了。“怎么不说话,隔几天不见,再见我就又害羞了?”沈元夕深吸口气,慢慢移开手指,看了眼三殿下,笑了起来。“殿下刚刚说,子游是你母亲救下……”“嗯,之后他就为了报恩,去给我母亲跑腿了。”三殿下道。“是什么差事呢?”“这个啊……”三殿下眯起红色的眼,捏着下巴思索了会儿,说道,“应该是个苦差事。”沈元夕歪头打量着三殿下,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殿下。”她看出来了:“你是还没睡醒吗?”三殿下慢悠悠笑了起来,答:“被你看出来了。”他是在睡觉,听说岑旭去了将军府,知道见沈元夕有戏,直接从床上跳起,披件衣裳就来了。困是真的困,但高兴也是真的高兴。看她一眼,能高兴一整天。作者有话说:三猫其实是个起床开机启动很慢的人。起床困难户。会拖延。但能见老婆,立马弹射起床,开机速度打败大昭999用户前夕
入夜,代七巧在外间守着。她一般晚上睡在外间,始终留个耳朵警醒着,等窗外的天蒙蒙亮了,就睡到晌午起,热个身后,中午和沈元夕一起用饭,下午补一觉,到晚饭前和沈元夕闲聊。代七巧其实有些失落。代家接到的命令,是说幽族入侵,让各家臣自行择人到华京护塔。她拼命赢了长兄,得到家主许可,代表家族到华京后,却没看到幽族人,也没能去护塔。她只做了三王妃的贴身护卫。一身武艺,白白浪费。虽说三殿下把婚期提前,就证明幽族攻塔的威胁还在,但代七巧有自己的考虑,她认为同样的路,幽族不会再走一遍,也就是说,幽族不会再来劫持三王妃。直接攻塔不是更有效吗?而且,拿家中妻妾来威胁一个男人就范,根本没用。若说有效,女儿都比妻妾有用。而且还得碰上沈大将军这样的父亲,要是她父亲,敌人要把刀放在她脖子上,她父亲肯定会要她自己快些撞死在刀上,不要拖家族后腿。这种想法下,代七巧认为,给沈元夕做护卫,就是闲差。二十七这晚,临近子时,代七巧敏锐地察觉到耳边的风变了。她睁开眼,抽出腰间软虹直刺而去。来人是三殿下。他着玄披雪,如一只鹤,从夜色中飘然落地,轻轻一偏头,避开了她的剑,手指弹开了软虹扬起的剑气,旋身一转,绕在银丝上的朱红发带飞旋,划出个漂亮的弧度,仙气袅袅。他另一只手上托了件红色衣裙,繁复几层沉甸甸搭着,因他落地时的旋身稍稍偏斜了,被他重新揽在怀里,怕摔了。三殿下很满意代七巧的出剑反应,她是真的出剑如电,武艺高强,把最重要的护卫任务交给她,简直太合适。道了声“不错”后,三殿下绕开她进里间。代七巧一怔,想要追上去拦住他,但又想,自己又不是三王妃的丫鬟奴婢,只是护卫,何必多嘴这一句。三殿下撩起垂帘进里间,见沈元夕披着外衣,手里提着一把袖刀,半懵半醒地看着他。三殿下叹气道:“还是吵醒你了。”好警觉的姑娘,估计听到响动后,下意识就提刀起身了。沈元夕见是他来,收起了袖刀,又想了想,把刀重新握在手中,问三殿下:“怎么这时候来?”三殿下将怀中的婚服抚平整了,双手递过去,饶有兴味看了眼她手中刀,笑了笑。“嫁衣,云星赶出来了。”他原本想悄悄来,把婚服放在她枕边,等她明日睡醒能第一眼瞧见。沈元夕愣愣接过,刚要言谢,抬头就撞进三殿下的怀里。他轻轻拉着自己的手腕,好似想凑上来轻吻,可最后却是贴近她,轻轻圈起来,抚了抚她的脊背。“睡吧。”很轻的一声叮嘱。沈元夕回神,人已不见了。代七巧剑柄挑开垂帘看了眼,确定她判断的没错,她听到风声是从窗那边过去的,三殿下离开了。代七巧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沈元夕说:“哦,是后日要用的婚服……”她低头,却见深红的婚服上,还放着一只碧玉匣,打开看了,一对月光似的耳珠,一对水透洁白的玉镯,钗钏步摇满匣,还有一只修琢好的玉兔镇纸。“……什么时候放上来的?”她拿起这只玉兔,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笑道,“新的兔子,圆了许多。”尤其那兔臀,可比原先那只肥润多了。三殿下开开心心回了王府,见了沈元夕,还抱了抱她,心满意足。被那柔软的怀抱滋润后,他容光焕发,连头发丝都柔亮了许多,月色昏暗也能映出漂亮丝滑的光泽来。推开内室门想对云星道谢,却见云星还在织绣,比前几日憔悴了许多,人又老了些,绣一针,就要将眼睛凑近眯起又远远撤开。三殿下问:“不是赶完了吗?”云星沙哑着嗓子道:“还有殿下的。”“我的不必。”三殿下夺走他手上的针线,拽走了未成形的婚服,说道,“自古嫁娶婚配,从不是看新郎。”云星揉了揉树皮似的脸,几乎要困倦到原地睡着了,嘴里却还嘟囔着。“你与自古以来的那些新郎不同……这满城的人多是为了看你这个新郎,哪里有新娘披新嫁衣,新郎不着新服的……”三殿下数了三个数。云星站着睡着了。三殿下轻轻笑了笑,扬手将布匹堆移到云星身侧,看云星慢慢倒入绫罗锦绣之中,帮他掩上门,出去了。云星不眠不休赶工数日,这一觉不知要睡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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