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祭祀以后,裴素云一整夜都心绪不宁,辗转难眠。第二天刚用过午饭,她就开始坐立不安,表面上虽然还竭力维持着平静,但院门口的每一点儿声响都没有逃脱她的耳朵。就这样好不容易挨到了未时,院门外果然传来敲击门环的声音。
裴素云“腾”地站起身来,阿月儿正想去开门,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脚步,对着裴素云左瞧右瞧。裴素云轻声斥道:“快去开门啊。”
“哦!”阿月儿这才跑出去,裴素云用手背按了按发热的面孔,理理衣裙,重新端坐下来。
门外袁从英和阿月儿交谈了两句,接着脚步声响起,珠帘一掀,阿月儿道:“阿母,袁先生来了。”
裴素云这回反倒没有站起,只是抬头看着他从帘外迈步进来。今天袁从英没有穿黑色的校尉军服,而是换了身蓝色的粗布便装,没有带帽子,腰间也只系了条黑色的丝绦,而非平日的皮质革带,一扫往日的行武之气,整个人都显得温文尔雅。裴素云看着他这身打扮,有些意外地笑起来。
袁从英被她笑得有点儿尴尬,低声问:“怎么了?你笑什么?”
裴素云连忙摇头,才站起身来,迎到他面前,款款一拜,微笑道:“素云见过袁先生。你,好像变了一个人,我有些认不出来。”
袁从英也微笑着还礼:“我再变,也没有你变得厉害。”
裴素云的脸不觉又泛红了,他说得没错,今天她也特地换下胡服,穿上曳地的郁金襦裙,外罩淡粉轻纱披帛,从头到脚都是地地道道的汉人淑女装扮。
裴素云正想请袁从英坐下,他却指了指门口,轻声道:“等等,我还带来个人。”
裴素云诧异地顺着他的手看去,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站在门口,正满脸机灵地朝屋里望进来。
袁从英仍然压低声音,解释道:“他一定要跟着我来,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把他带来了。你要是觉得不行,我们这就离开。”
裴素云含笑端详着这个男孩,问:“唔,他是你的孩子吗?”
“不,他是我的小兄弟,叫斌儿。”
“哦,斌儿。”裴素云点点头,想了想道,“他可以留在这里,但我给你治病的时候,他不能进屋,只能在院子里玩。”
袁从英道:“如此甚好。我方才在院子里看见你的孩子,他是叫安儿吧?可以让斌儿和他一起玩耍。”
裴素云迟疑,道:“可是安儿,他一共不会说几句话,也不懂理睬人,恐怕你兄弟和安儿玩不到一块儿去……”
袁从英淡淡一笑,宽慰:“没事,斌儿很会照顾人,你尽管放心。”
阿月儿领着韩斌去和安儿玩耍了。袁从英这才随裴素云坐到桌前,两人都沉默着,半晌,袁从英才低声问了句:“这病……怎么个治法?”
裴素云星眸闪烁,抿唇轻笑:“我总得先知道你要治什么病吧。”
“哦。”袁从英点点头,想了想,伸出右手搁在桌上。
裴素云眨了眨眼睛,诧异道:“你……这是干什么?”
“唔,看病不是要先诊脉吗?”
裴素云愣了愣,双颊飞上红晕,樱唇含笑,语带揶揄:“袁先生,你今天是来找萨满巫师看病,又不是中原的大夫。”
袁从英困惑地看着她:“那又如何?”
裴素云朝他的手腕瞥了一眼,不屑地回答:“望闻问切是中原的医术,素云可不会。”
袁从英恍然大悟,轻声嘀咕:“是我唐突了。”便把手缩了回去,“可是……你不诊脉,又怎么看病呢?”
裴素云的语气中仍旧含讥带讽:“用不着那些,我作法便可以治病。”
“哦,作法。”袁从英点点头,注视着裴素云的眼睛,不动声色地问,“你穿成这样也能作法?”
裴素云的脸又一红,咬了咬牙道:“当然可以。”
“那好,你就给我作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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