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步维行曾与步惊川道,正是因为他们是弱者,才更要帮助弱者。他们不能指望强者的怜悯,因此,身为弱者才更能体会、也更能怜惜同样处境的弱者。
步维行所说,步惊川是一刻都未忘。
他见过弱者挣扎、彷徨、绝望,也见过悲伤、愤怒、恐惧,然而他永远不想这般情绪,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听着从屋中传出的声音,步惊川暗自下定决心,他势必不能让长衍宗,有朝一日会因为无力而沦落到这般地步。
如今的修真界,乃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人人都自顾不暇,而他们这些身为弱小宗门的弟子,更是需要时时警醒自身,以防自身不测——更是以防给宗门、给恩师带来不测。
像他们这般的修士,在修真界上实在是太多,也太弱了。
身处此世,更是要有足够实力,方才能在这洪流之中勉力扎根。步惊川想的却不止是自己扎根,更想要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护佑自己的身边人、荫蔽宗门。
而力量……若是等他自己一步一步提升,那未免也太久了。眼下要紧的事还有许多,秋白的躯壳、无处不在的阮尤,以及不怀好意的洛清明,这些无时无刻都在威胁着他与他身边的人。
对他来说,身体中埋藏的那灵脉的力量,似乎是他能最轻易获取的力量,却也是……秋白最讳莫如深的力量。眼下的秋白,或许是担心他无法控制那股力量,亦或是无法承受那力量给他带来的损伤,才不愿让他触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过无能,还需秋白替他处处考虑。
他虽急于提升自己的实力,却也清楚不能操之过急。冲动与理智时刻在他脑海中纠缠,这二者每一回交锋,都会因理智占据上风而告终。
可这又让步惊川隐隐生出些许焦虑。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生出的无力感挥之不去,步惊川轻叹一声,手中握紧了金素剑的剑柄,仿佛这般便能让他汲取到些许安心的力量。
陆连峡出来的时候已是星河高悬,天际一轮皎洁明月撒下柔和月光,落在众人身上,与他们一道沉默。
已是中秋临近的时节,然而陆连峡却与他的徒弟天人永隔。步惊川一时间有些伤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忽然地便有些想自己的师父。时近中秋,不知步维行此刻又在何处?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外历练多年,已经锻炼得足够独立且能够独当一面了。可方才想起自己师父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现在的自己与当年那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差不了多远。
他已经很多年未和师父一同过中秋了。往年多数都是因为在外游历,今年前来参加折桂大会却又撞上了这等事,于是便在此刻格外地挂念师父与师娘。也不知待到这里的事解决,他再同秋白去看过秋白的躯壳后,还能不能赶回去同师父过一个中秋节。
秋白……
他思绪纷杂,此时心境又乱得很,而直到目光落到他腰间的金素剑身上后,才稍稍找到些许安心。
这些日子来,他将太多精力放在这些事上,倒是有些冷落了秋白。尤其是前不久,他状态极为低落,还是秋白陪他渡过的难关,他还未同秋白说一声谢谢……
若是中秋节前能为秋白寻回自己的身体,那应当便是最好的谢礼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境不由得松快几分。
那边,于任凌他们同老人交涉着,商定了陆征的身后事。
末了,于任凌一抱拳,道:“陆前辈,家师有请。”
灵溪之难·一八·
听得于任凌这话,步惊川同其余几人下意识便想回避,谁知于任凌的目光向他们扫来,半晌后道:“你们一道跟来,家师说了人多也无妨。”
得了准许,几人便跟在了于任凌与陆连峡身后。
于任凌师父的住所离此处不远,只大约走了一刻钟,众人便赶到了。
这位掌握着云石阵法的大能,住所却是一处极为简单的石砌大殿。大殿年久失修,外部已经爬上了藤蔓与青苔,倒是平添了几分生气。石殿后方背靠着山石,从石缝间生长出的树木垂下枝叶,将石殿的顶端盖得严实。
怎么看也不像是还住着人的地方。
几人在石殿跟前堪堪站定,还不待于任凌先行告知,一名女子的声音便从石殿中传出:“既然来了,那便一道进来罢。”
得了准许,几人这才推开那石殿的门,进入其中。
这石殿存在了极长的时间,地上的青石都被打磨得光滑,殿内不似他们所想的那般昏暗,而是早已点起三千明烛,将整个殿内照得亮堂。
这石殿内部看起来比在外面要大,不如他们先前想象那般逼仄。然而石殿虽大,除去几根石柱外,却没有其他的摆设,一眼扫过去便望到了底,显得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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