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看见了?”
说了这句话,她就把头转向一边,向后窗外眺望出去,却为了小小一只飞蛾的死,憧憬着人生的苦短,由此而触发了所谓的“慈悲”。
“呀——”禅房的门被推开来,胖嘟嘟的明法和尚,手上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姑娘原来在这里,我还当是师兄跟我闹着玩儿呢,吃饭了。”
他一面说,随即把一盘素餐搁在几上,合十而退。
麦小乔看着明光道:“小师父你不吃么?”
明光说:“小僧早已用过了……姑娘请吧!”
说完合十指自退出。
麦小乔倒真是有点饿了。
今天的饭菜一如往常,并无特别,只是看过去却像是特别的香——一碟黄芽白菜,一碟山笋素菇,一大碗黄米饭,香喷喷的直冒着热气。
麦小乔便不客气地全数都送进肚子里,须臾明法进来收抬碗筷,见饭菜吃得如此干净,颇为惊喜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小乔才来山上最初两天,心事重重,无心茶饭,送来饭菜,不过略略沾唇而已,怎么端来怎么端回去,明法小和尚看在眼里,心中甚觉痛惜,只当她女孩子家食量天生的小,却没有想到今天她竟然胃口大开,大碗饭菜吃得涓粒不剩,心中自是高兴,当下欢欢喜喜收起碗筷道:“姑娘吃饱了没有?还要不要?”
麦小乔不大好意思地道:“够多了,已经撑得慌了。”
说着便微微一笑,低下了头去,不再去接触对方那双眼睛,一个大姑娘家吃这么多,怪不好意思的。
明法小和尚嘻嘻地笑道:“我们住持帅父很关心姑娘的身子……他说姑娘练过武,有一身好本事,练武的人一定得多吃,可是连天来,姑娘你却吃得这么少……还当是你有病了呢!”
麦小乔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小和尚把碗筷收起到托盘里,又去一旁冲茶侍候,麦小乔过意不去地阻止道:“喂!
你可别这样,我可不是朝山进香的客人,我还打算在这这里一直住下去呢!”
明法端着一碗茶进退不得,一脸的憨态道:“这……”
麦小乔一叹道:“既然已经泡了,就放下来吧……记住下回别再拿我当客人就是了。”
明法应了一声“是”,搁下茶,又要双手合十,十根指头对了半天,才算整齐了,这才合十一拜,告辞出去。
麦小乔忍不住“噗”地一笑,又绷住了脸,心里由不住忖着,为什么这些小沙弥个个看来都是傻里傻气的,简直是不经事故嘛!
转念一想,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如其说这些小和尚憨态可掬,倒不如说他们一个个不失赤子之心,浑金璞玉,一片纯真朴实,就好比是一块未经雕磨的美玉,约过无上佛法点化之后,来日必将大放光明。人不可貌相,海水岂能斗量,却是不能小看了他们哩!
经此一悟,麦小乔顿时收起了先时对他们的玩笑之心,改以无比虔诚。
禅房里,隐隐透着一缕淡淡的藏香气味,耳边上却又闻得笃笃木鱼声音,敢情和尚们的晚课时间又到了。
麦小乔站起来在佛堂里踱了几步,偏偏老和尚此刻仍未见转回,她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用手指无聊地在桌面轻轻叩着。
夜风轻启,哗啦一声,揭开案上经卷,她的眼睛也就无意地看见了卷上文字。
“佛言,‘善哉阿难,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汝今欲从无上菩提,真发明性,应当直心酬我所闻。十方如来,同一道故,出离生死,皆以直心……’”
妙矣!好像专为说给她听的,便不由自主地再看下去。
“文殊,吾今问汝,知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为无文殊?”
“如是,世尊。”
“文殊答言,‘我真文殊,无是文殊,何以故?若有是者,则二文殊,然我今日,非无文殊,于中实无是非二相。’”
“佛言,‘此言妙明,与诸空尘,亦复中是……’”
这几段经文对小乔的启发性很大,她便坐下来,以手支颐,细细思索起来,一时似悟非悟,心里想着:“嗯!我只当出家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事了,谁知道佛学敢情竟是如此博大精深,看来就是舍身从佛,作一个四大皆空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由是心里着实恐慌起来。
她忖道,怪不得老和尚一直不肯给我说“三皈依”,也不要我剃落头上这“三千烦恼丝”,看来我确是顽愚不堪,连几行简短的经文偈语也是看它不懂,这便怎么是好呢?
心里这个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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